這六七十七個人,都是這些年出了名的豪商,也算是商人中最頂尖的那一撥了。
商人是否頂尖,有個非常簡單的評價標準:身家。
這些名字一點完,剩下沒點到名字的,難免悵然,心道自己終究還是不夠格。用興國公之前常說的話,這便叫“開小會還不夠格,會越小,事越大”。
但這種事,也沒得別樣情緒。身家不夠,就是不夠。
也有些心態豁達的,心道雖沒開小會的資格,但比起這接風宴都沒資格參加的,不還是強嗎?
那些被點到名字的,一個個心里竊喜,只覺得這是被興國公認證的“豪商”。
若是被朝廷認證,可能會害怕,覺得這是被認證的大肥豬。
興國公這十余年的信譽名聲在這擺著,與朝廷認證的擔憂還是不同的。
這些商人也和劉鈺打了不少年的交道了,知道劉鈺的一些奇怪心態,也知道劉鈺要做事的時候不喜歡磨蹭。
應聲之后,趕忙上了各自的馬車。這些馬車在商人眼里不豪華,但知道劉鈺喜好的風格比較“古怪”,所以故意搞得好像非常機械感一般。
至于坐轎子的,一個沒有。
純粹的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因為在場的人都知道,如今的南洋都護,以前是劉鈺的奴仆伴當,但劉鈺卻讓他做人。
由此一事,自有人明白這是什么意思。與西洋無關,自古坐轎子就被一些正統士大夫視為陋習。
王荊公就說過,“自古王公雖不道,未嘗敢以人代畜也”。坐轎子在傳統文化里,本就是把人當畜生的無道之舉。
既有了如今從奴仆到都護的故事傳聞,專門分析如何“上有所好、下必效焉”的人,當然不肯坐轎子。
至少不會當著劉鈺的面坐轎子,沒事找事。
大順特殊的對外貿易環境,使得這些猴精的商人都明白:對外貿易還要靠朝廷做后盾,讓興國公看著不爽了,發財的機會就沒了。
既是興國公不喜歡人坐轎子、又有頗為古怪的審美觀,自然是假裝一下,也不費勁。
不但是轎子,有些人還故意買來舊式的提水蒸汽機,不倫不類地放在精美的江南園林里。
平時用東西蓋住以免影響美觀、劉鈺或去的時候就可勁兒燒煤冒煙,甚至無聊地用來提水。
舊式的提水蒸汽機,除了那幾個大船塢外,最多的地方就是松江府——但意義,和門口的石獅子、園子里的假山一樣,擺件。
劉鈺也不是不知,明知道這就是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但他也樂的如此。哪怕假裝呢,也比不假裝也強。
這樣一群投其所好的豪商各自上了馬車,很快便到了宴會旁邊的一座磚石結構的建筑里。
等人都到齊了,劉鈺直截了當。
“西洋貿易公司的事,已經成了。你們先別忙著高興,不是說還有不好的消息,而是一會兒接風宴上再高興。”
“還有個事,要和你們說說。在我看來吧,也是好事。我聽聽你們的意思。”
等這些商人忍住了興奮后,便將漕米的事,簡單的說了說。
“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事情也就是這么個事情。我讀書不多,但也知道,王荊公當年搞青苗法,就是因為面向小農。哪怕現在,疑惑將來,這種小額的貸款,也很難做,而且動輒還不起,又難監管。”
“是以,這種事,和貿易公司不一樣。”
“貿易公司,那是十兩不嫌少、百萬不嫌多。”
“可漕米種植園這種事,最好還是找有實力的承包。出了事,也好管;不出事,也好監管。”
“六萬兩、五萬石米一股。沒有小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