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朝廷會撥一些土地給他們,而起肯定不會小。只要能保證漕米,撥給的免稅的土地,日后種什么只怕朝廷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一些人甚至從當年甘蔗園和糖廠的經驗中,想到了一些對付可能的長工逃亡的辦法。
南洋甘蔗園是靠荷蘭人對沒有居留許可證抓去服苦役,來迫使那些人不得不接受低工資。
如今大順下南洋了,而且政策還明顯是鼓勵下南洋以緩解人地矛盾,這就不得行了。
可這商人想到劉鈺說的以史為鑒不是邯鄲學步,要掌握精髓,他便想到了精髓處。
只恨不能像西洋人那樣擁有武裝,要不然,手里要有槍有炮,就專門去襲擊那些南洋人,燒傷搶掠。
這樣,兩邊便結仇大恨。如此,長工就算想跑,那也沒地方可跑——跑到外面,被結仇大恨的南洋當地人抓到,也是死。
這不就是用甘蔗園用被荷蘭人抓著服苦役的精髓嗎?做生意,就該活學活用,抓著精髓。
這也是商人正常的思維,他們不會先去考慮怎么增加工資以讓別人不逃亡;而是會先預設低工資盈利,然后去考慮怎么才能讓人不得不接受。
劉鈺對他們的德行也一清二楚。
只是對南洋控制的前提,是人口。
經濟學上,有看不見的手。按說隨著南洋發展,自然而然地下南洋的人也就多了、各種種植園經濟也就發展起來了。
但是,看不見的手本來就有滯后性。
再加上這個時代的交通、貿易,動輒以年計算。
那就只能人為干預,利用漕米問題,迅速充實南洋人口,為即將到來的西洋貿易引導下的種植園經濟、棉染等經濟作物的需求,做好準備。
漕米,也是大順唯一能用的、可行的“國家干涉”手段。
雖然南洋的日子可能會很苦,但相對于在黃淮地區餓死、遭災、起義被屠殺等命運,也算是好一點吧。
主要還是幾個人口密集的貧困區,恰處在一個尷尬的位置。
墾蒙、走東北、去西域,都挨不著邊,也只能走南洋了。而這里又不是閩粵,自發下南洋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讓資本來主導了。
雖然殘酷,卻是沒有別的辦法。
就現在的條件下,能救他們的真正大仁義,只有一種,就是去工廠做工的工資,可以支持他們不用必須下南洋了。而且就算初步工業化了,達到蒸汽紡織時代了,估計也好不到哪去,十兩銀子包三四年的包身女工有的是。
將來能救他們的,只有他們自己,工業化只是為他們能救自己創造物質基礎而已。
但大順工業化的第一步,又必須要以南洋為契機,打開外部市場。否則在無外部市場的情況下,對內傾銷,沖擊小農經濟,大順必然迅速全面反動。
朝廷和皇帝,一點不笨,他們知道江山穩固的基礎是什么。
漕米一事,也就是皇帝因為治淮的事,考慮到百姓安置、降負增稅等諸多問題,才做出的極大讓步。
這件事無論如何都要借勢做成,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眼見這些商人已經多半接受了,劉鈺便道:“這事最好快點定下來。一旦要做,就要先聲奪人,先做的漂漂亮亮的。”
“什么叫漂漂亮亮的?錢一到位,很快就能把米送到京城,第一年肯定要買,這事兒你們既要做,那今年就要做準備了。”
“這也是我優先找你們的原因,你們手里的錢,周轉的過來。你們也放心,西洋貿易公司,就這么大的空間,不可能吃獨食、要分份額讓人搶。所以不要擔心這西洋貿易公司入股的問題,給你們留的坑,比起你們的身價底子,差得遠呢。便是預存了再多的現銀,也沒機會都投進去。”
“不說京城里那些人也眼巴巴地等著入股,我還給荷蘭人留了一大份呢。一共幾千萬兩,分一分,沒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