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私下上奏提一提這事,朝廷直接派人去查辦,看看民情是否嚴重。
若能防患于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也圓了皇帝面子。
因為這件事是無解的。
真要是出了事,難不成朝廷再把松江府關了,挪回廣州?那大庾嶺商路的這些人的生計解決了,松江府延伸出的商路的人不是還要出問題?
鬧起來之后,最大的結果也就是讓皇帝臉上無光,借機攻擊一下劉鈺。廣東節度使想的明白,要想辦,皇帝早辦了。既不想辦,這時候拿這個說事看似是在攻訐劉鈺,實則就是在抽皇帝的臉。
到時候就算自己沒有這心思,皇帝也多半懷疑,自己這個廣東節度使是不是故意摻和進來、故意把問題搞的大家都知道沒辦法假裝不知道的?那可就黃泥巴掉褲襠里,說不清楚了。
本身,查鴉片這個事,皇帝已經足夠安撫廣東節度使了。
查的是澳門,但抓的大量的人都是廣州城的。真要是皇帝生氣了,這不是現成的理由嗎?
你個廣東節度使是干什么吃的?在你眼皮子地下走私鴉片、販賣人口,你都看不到?
廣東節度使心道,鬼知道陛下知不知道商路改變引起的問題。這要是根本就知道,不想鬧的不好看,也舍不得花錢解決,我卻來揭皮,這不是不開眼嗎?
至于劉鈺這邊,他勸劉鈺的這些話,按他的理解,就是“君子欺之以方”。
倒不是說欺騙,而是和君子可以講道理,講大義。
雖然朝中很多人反對劉鈺,但就其人品,大部分人內心其實也認可他是個畸形的君子,算是一個求道踐行的人,只不過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抓著他想要干正事的心態,就可以用為了干正事來說服他。
是以他說服劉鈺的思路,總結起來其實就還是:國公要辦正事,固然要防備小人背后捅刀,但現在捅刀并無意義,所以一切為了辦正事,剩下的就不要深究了。深究下來,會影響辦正事。
待其說完,劉鈺只是笑了笑,心道這等狗屁倒灶的事,我也真是懶得管。
現如今北邊要修淮河,要廢漕運,要解決那邊的百萬漕工。皇帝估計這時候也真是不想鬧的臉上無光,知道了不管就不好,假裝不知道就可以不管。
自己本就在風口浪尖上,皇帝多半也覺得自己不要主動生事。然而劉鈺心想,我壓根就沒準備生事,這點屁事勾心斗角,并沒有什么用。有這心思,不如看幾天星星畫月相圖呢。
自己心煩的,是將來在埋葬王朝的時候,會不會流更多的血。哪有閑心去搞這種陰謀詭計?
哼了一聲,沖著一旁啐了一口,只道:“罷了,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叫人割了他舌頭,不要弄死,到時候還可以在斷頭臺上起個以儆效尤的作用。”
廣東節度使暗松了口氣,忙道:“國公以國事為重,在下佩服。”
劉鈺嘿了一聲,又道:“但他的話,也提醒了我。”
“呃……”
廣東節度使有些愕然,心道就算提醒了你,你能怎么辦?如今廣東又不是沒有海關,也不是禁止西洋商船來,而是地利所至,松江府一開,西洋船便不來此處了。
除非逆天理而行事,強制關了江蘇、浙江、福建的海關,逼其非要來廣州不可。
但自己只是大順的廣東節度使,又不是唐末藩鎮的廣東節度使,名字一樣,可實際上就是個干幾年就去別處的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