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就是一整套政策,讓利益最大的買地和放貸難行。
只是先把狗脖子上拴上繩子,然后在繩子范圍內,將其最愛吃的咸魚和臘肉上抹了一堆辣椒粉和老鼠藥,所以狗就自愿去吃剩饅頭了。
不信可以去問問狗,是不是自愿去吃剩饅頭的。
當然,這里面看似還有個問題,就是別處的狗,依舊可以吃咸魚和臘肉。而且別處的狗,會看到這邊只能吃剩饅頭,不想來。
但實際上這并不是一個問題。
這也是個“我大順自有國情在此”的特殊情況。
一來東西洋貿易是大順的發鈔行。每年的增值足夠支撐大順緩步的工商業發展了,其余別的地方的貓愛來不來,不差那么幾個,自己在家鄉買地收租放高利貸去吧。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二來,雖說相對于買地和放高利貸,真要是高投入降低股息分紅,算是剩饅頭。但比剩饅頭強的,就咸魚和臘肉,剩下的還不如剩饅頭呢。
三來,12%的年息,大順投資的士紳或許還要捏著鼻子,覺得冤。可放在此時的世界金融中心阿姆斯特丹,12%的年息,能被投資者把門檻擠破了。至少大順不怕資本外流,反正劉鈺不信哪個傻子會寧買自由的、5%的英國國債,也不買大順官方監管的12%到15%的干涉股。
四來,大順特殊的手工業畸形發達,人力成本極低,平均日工資是倫敦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糧食價格以白銀計也是其三分之一,使得大順只要打開歐洲市場的銷路,資本積累就源源不斷,已有的基礎足夠,而不需要別處士紳的投資了。
畢竟這是個棉布貿易戰中,靠純粹手工業,與英國蒸汽機從1767瓦特年對沖到1890年代,手工紡織業居然只崩了一半——手工紡肯定崩了,手工織卻因為紡崩了紗便宜而大發展,以至于到甲午戰爭開打的前一年,南通土布居然靠著機器棉紗反推了一波幾乎無關稅的洋布——的神奇的勤勞國度。
【沒有比下述事實個能說明我們的紡織品在中國的困境:在‘條約’簽訂后,實際上運往倫敦的生絲,用的是最上等的曼徹斯特棉布包裝的。因為那是在江蘇所能找到的最無價值的包裝品——比他們本地人常用做包裝的杭州粗棉布,還要無價值。】
大順的特殊國情、特殊的貨幣發行渠道、特殊的資本增值速度、特殊的人力成本優勢,使得這一套政策只能在大順用,用在別處還真就不行。
用在荷蘭,不要說搞這么“嚴苛”的管制政策,就是把不禁金銀出口流動這一條改了,明天倫敦就成金融中心了。
大順現行的工商業政策,是“朝廷允許商人賺錢、鼓勵商人賺錢,但只允許商人在朝廷希望商人賺錢的地方賺錢”。
刨除掉這些政策之外,最后才是徐濤所說的“傻子是可以被替代”的,這是用官僚勛貴來嚇唬商人,反倒是最不重要的一點。
因為……這個只能嚇唬,不能真的做。
這些政策的影響,有些是徐濤這樣的商人能感覺的,有些是感覺不到理解不了的,有些是最不重要但卻被這些商人以為是最重要的……
但這些政策確確實實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
徐亨順著父親提出的思路聯想了一陣后,忍不住嘆息道:“如今看來,國公對付我們,也是類似于他對付荷蘭人的手段,逼著荷蘭人不得不按他定好的步驟走下去。遷錫蘭、成合作,而至于并無激戰。實則結局早已在國公伐日本斷了南洋糖銷路的那一天就注定了。”
“父親不覺得有些害怕嗎?這一步步的算計著我們,名誘實逼我們按他定好的路子走。”
徐濤反問道:“不然呢?你知道往哪走嗎?你想走成什么樣呢?”
徐亨猶豫了一下,見四下無人,小聲道:“終究他是官,我們只是民。若如荷蘭制度,我最是喜歡,我等商人方可為四民之首。”
徐濤倒是一點不驚,畢竟和西洋人打交道多了,商人自然心里羨慕荷蘭的制度,很多人都想過。
遂笑道:“倒也簡單,只是萬事開頭難。你只要吹口氣,先滅了松江府駐扎的兩萬良家子,再滅了天津威海旅順的艦隊,然后滅掉駐扎京城的七萬京營野戰新軍,這就算開了個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