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往更中國的地方化,竟要化不那么中國的嗎?”
對此,劉鈺心里只是暗笑。
就像北邊的那個羅剎國,最羅剎的,是羅剎的農奴;最不羅剎的,是彼得堡的法語貴族、工人、工廠主、銀行商。這兩個羅剎之爭,一直到很久之后,都有大把的人尋找那個真正的羅剎,比如索爾仁尼琴。
皇帝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就這時候來說,男耕女織的百姓,和開口就是利錢閉口就是投機的松江府新興階層,哪個更中國?
從穩定的角度,確實說的通。
但,劉鈺之前的奏疏,顯然說的不是整個四川,而是特指一小片地方,甚至都不包括成都。
皇帝既這樣反對,劉鈺忙道:“臣請陛下恕罪,臣上次的奏疏,言語不清。臣所說的幾處,非是全蜀,而是單單一個敘州府。自古漢地,漢之犍為郡。”
“此地有自貢之井,臣審梟私得知,此地私鹽最盛。且在用井氣煮鹽之前,皆用附近榮州煤炭。產煤頗多,產鹽也多。”
“陛下再三言不準此事,臣違命諫言,正為此事。”
“臣所謂之放開,也不是說朝廷不管,而是效松江府故事,官督商辦,放如松江府那般即可,非是要不管不問任豪商自開礦。”
“鹽政改革之事,臣以為,朝中之議,皆為一時之利,且難顧及遠處。”
“是以,臣之意,是要行兩件事,方可解決鹽政難題。”
“其一:官運、商銷。”
“其二:兩湖入川、閩鹽入江西、淮南借淮河水利而轉農墾灘、淮北日熱潮小鼓勵入股做大。”
“其中,淮南、淮北、閩鹽入江西,都好解決,其勢已成。”
“唯獨川鹽,尚未解決。”
“川南之鹽,控扼黔、滇,又可沿大江而至夔州、漢口,若以官運、商銷之法……則一可方便查稅緝私;二也可防止出現改革之后,小商無力運遠、大商多爭近利之弊。”
“若淮鹽退楚,川鹽必要在兩三年內做到可以供應缺口,如此,勢必要朝廷放寬政策,鼓勵敘州府開礦之風。”
“再者,官督商辦,效松江府故事,亦可采用科學院之新技術、聯絡西京大商之資本,此方為臣所謂‘我牛耕鐵作、彼刀耕火種’之別。”
“臣之意,還是請陛下選一眾熟悉松江府商賈工商事的人,任敘州府,如此方可開川南工商之生機。”
“臣斗膽舉幾人,可保三年之內,川鹽之利,不下淮南!”
“商賈,雇工,亦非難管,只是朝中科舉出身之人,只會管男耕女織,沒學過怎么管商賈、雇工、工廠主、股東。只要會管,并無亂子。”
“川南若興,則滇、黔無亂矣。”
“川鹽若興,則礦、水運皆興,可納蜀中百年修養之生民。”
“川煤若興,則可從其法而治、采西山礦,如此京城百萬百姓再無缺薪之憂。”
“新法新政,不可試行于京城,恐有亂,何不試行與川南?”
“臣便觀天下郡縣,能使本朝‘我牛耕鐵作彼刀耕火種’之地,此時非在松江,而在川南。值此鹽改之際,臣請試行,以觀后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