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之前見識多,此時便不動聲色道“圩子里的人吃不慣米,要的是面。”
陌生人嘿道“要說朝廷辦事啊,有時候,還真就是沒法說。古人說,肉食者鄙。你說每人每天三斤白面,其實倒不如每人發上六斤地瓜干、多幾斤高粱呢。定策的,都是些吃白面的,竟不知道這同價的白面,可是遠不如同價的苞谷、地瓜呢。”
李管家心道這套路熟啊,之前救災的時候常這么玩,理論上還確實是好事呢。
朝廷有時候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有時候也默許鄉紳和地方官發揮主觀能動性。畢竟之前朝廷可調集不了粗糧,只能調漕米。
但是不是真的一斤米換成了二斤雜和面,那就難說了。
這里面地方官又不能一手遮,得地方官點頭,鄉紳分紅,這事才能干下去。蘇北這等常災之地,見的多了。
見陌生人這么說,李管家如何不知道對面是干啥的,笑道“說的也是。不過,朝廷就這么定的,朝廷怎么定,咱就怎么干唄。兄弟是做啥買賣的”
陌生人笑道“我哪是做什么買賣的也就是給人跑腿的,我主家的買賣做的大。兄弟,實話跟你說了吧,我這有點貨,不知道尊主家有沒有興趣廢話咱也不說,先看看樣品。”
說著,從懷里摸出來個小布袋,打開之后,里面裝的是面。
雖然也是黑乎乎的,但顏色算起來也算白的了,畢竟這年月要吃真正的白面,得過七八遍篩才能把黑乎乎的麩子弄出來。
除非有錢人家,或者掛面條的小手藝人,尋常人家也就過年的時候才這么仔細地篩出真正的白面來。
李管家一看這面粉,手一搓,就知道里面摻了東西,來顯得比本色白一些。而且憑手感就知道,里面肯定摻了些亂七八糟的雜和面,又摻了別的來遮色。
“滑石觀音土”
陌生人忙笑道“兄弟是懂行的。”
李管家也沒廢話,收起那袋樣品問道“怎么換”
“這要看怎么換了。保吃不死人、吃不病人。里面都是橡子面、苞谷之類的。你們不用運過去,給票就行。我們這邊驗票,不是假的,直接走。你放心,既是敢干這一行,便有本事才能干。”
“尊主家要是敢干的大,那咱們就可以直接運苞谷面、橡子面。也免得我們這邊麻煩,還得雇人摻。”
“我家主人的買賣大,你們放心,有多少,我們吃多少。而且你們也根本不用麻煩,直接拿票去我們那取糧就行。”
“多余的票,我們這邊也收。兄弟,我跟你說,我們這邊都是實誠價,而且后面硬。你去別的地方賣,他們壓價不說,說不定直接搶。我們這邊是直接點錢,要銀子還是紙鈔,那都好說。”
李管家心道,你既這么說,反倒更不可信。既有別人也干,只怕人家給的未必就比你們低。
想到這,李管家又問道“你家主人上面即有人,怎么不直接在糧食轉運站那換了”
一說這個,那陌生人猛拍一下大腿道“兄弟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朝廷讓興國公出鎮,專管這個。麥粉,都是直接從營口那邊的面粉廠弄來的,都是海軍和孩兒軍的人全程盯著。”
“那大麥粉廠都是燒煤的,一天磨的可多了去了。那邊包上,直接裝船。船都是大公司的,哪有機會啊”
“想干,就得拉興國公入伙。興國公不入伙,就沒法在源頭上做手腳啊。”
“我跟你講,兄弟,這買賣有得賺。你說這大好的白面,讓那些窮百姓吃了,那不可惜了嗎”
“你給他們點苞谷面、橡子面、地瓜之類的,吃飽了,他們還能說啥讓他們吃白面,最后都當屎拉了,有啥用啊”
“還不如說換點錢鈔,咱們這也算是行善積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