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監生也知道眾人來是什么意思,他便先起了個調子。
“諸位,此番朝廷信賴我等,又要修繕淮河,此事對我等也多有利。畢竟水潮之苦,諸位和我一樣,都飽受其害。”
“淮河肯定是要修的,干活的百姓,也得讓他們吃飽。這沒的說。”
眾人都點頭,連連稱是。
王監生又道“只是,話又說出來,興國公不比你我,鐘鳴鼎食之家,也不知貧民百姓事。若問問百姓,是愿意一天吃二斤白面,還是愿意吃四斤高粱,他們多半也選四斤高粱。”
“現在,朝廷也好、民間也罷,都講究個不談虛妄命理心性,要專辦實務。”
“咱們這一次承包河段,也該本著這等想法。何謂實務便是要讓干活的百姓吃飽,方為最大的實務。”
“之前救災,就有人說,不若將朝廷發的漕米,換作粗糧,這樣災民才吃得飽。”
“若真真辦實務的大人,便稱贊為善舉。”
“可也有些空談道理的、頑固不化、不知變通之輩,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若開此口,必引貪腐。”
“可結果如何呢同樣的災,假使同樣的二十萬石米,辦實務的,災民吃得飽、餓斃者少;那些頑固空談者,卻使饑民骨瘦嶙峋。”
這樣說,眾人心里都喜,如何不明白王監生的意思
至于說救災,用大米換粗糧,這是貪腐的一貫邏輯。
邏輯,是絕對沒問題的
朝廷無能,財政制度全面倒退,朝廷手里沒資源,能調動的國家糧食儲備,只有漕米。所以朝廷只能發漕米、發白銀。
理論上,大米換粗糧,饑民要的是飽不是好,這邏輯是一點沒問題的。
但,現實是現實、邏輯是邏輯。
現實就是,誰來保證所有的米,都換了足額的粗糧
現實就是,一放就亂,只要開了個小口,蛀蟲就能毀掉整個大堤。
如果朝廷能夠保證每一粒大米都能換成粗糧,有這個統治能力,那還脫褲子放屁運大米干啥直接花錢買粗糧運過來不就得了。
因為沒能力,所以才不得不用最死板的制度。
現在劉鈺直接把這個死板的制度拆了,留了一個天大的漏洞,自然就有人往里面鉆。
王監生當然不會說自己要貪腐克扣,而是給他們承包的這一段的賺錢辦法,指明了道路。
劉鈺留的道路太多,針對不同的膽量、不同的貪心。而王監生指明的道路,就是細糧換粗糧,套取細糧粗糧的價格差。
而要這么干,王監生隨后又指明了現實的操作問題。
承包的河段,要先挖兩頭、從兩頭往里挖。
這樣,就能保證自己這邊的人,和隔壁的人不通氣。免得真遇到死心眼的,真保額保量的給挖河的百姓細糧,容易露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