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朝廷手里捏的、那些舊時代的人根本看不清的力量也是一樣。
再比如培養了大量水手、能夠遠航到歐洲、去日本賣貨的海商集團,不管船還是水手還是船上自衛的大炮,是大順朝廷的嗎
不是。
但朝廷需要的時候,這些商船、水手、大炮、艦長,是不是朝廷可支配的力量
是。而且現在大順就算海軍全滅,三年之內,依舊可以建出一支齊裝滿員、水手充足、商船船長轉的大副都有跨大洋航海經驗的世界前五的艦隊。
不是只有收入到國庫的資源,才是國家可以調動的資源。
而二十年前的大順和再往前的歷朝,一直以來所能調動的資源,在均田法崩了之后,其實也只剩下國庫的資源和“鹽”這倆玩意兒了。
大明的軍戶制崩了之后,國防動員力量其實只剩下一個“鹽法”了。
劉鈺這二十年給大順的“筑基”,筑出來的基礎,并不體現在、甚至絲毫沒有體現在國庫收入上。
看國庫收入,一點也看不出來大順變強了。
而是直接將大順的動員能力、可支配資源,直接和周邊各國拉開了代差。
靠體量的優勢,那不叫代差。
正是這個代差,使得大順這一次鹽政改革可以如此激進。
因為經濟基礎決定了大順的鹽政,和大明的鹽政,根本不是一個意義了。
大明國防動員只能靠財政收入和鹽政,來調配資源。
大順的鹽政在大順的國防動員體系中,已經出三甲了。
有道是,春江水暖鴨先知。
能感受到這種變化的,一個是朝廷中樞的那些人;另一個,就是這些大商人了。
動員力量之類,商人看不清,也管不著。
但他們卻可以直觀地理解一句話。
“眼見他起高樓”。
松江府海商集團的這幢高樓,是他們親眼目睹著拔地而起的,甚至可以聽到咔咔地拔節聲。
于是此時劉鈺和陜西商人說的這句話,味道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朝廷大員和商人說話,是權與錢的斗爭,是靠權來壓制的。
而現在,劉鈺說的這番話,是資本和資本的對話,權根本不用出面,甚至懶得出面。
之前的說話模式,商人是不得不服,口服心不服,想著有朝一日也要子孫科舉混成官員,否則始終矮人一頭。
現在,是劉鈺站在商人喜歡的規則內,直接讓陜西商人破防了。
站在商人的規則內,是劉鈺主動放棄了商人沒有的力量來說話的。
而他不首先使用的那個力量,才是他這個王朝公爵手里最強大的力量。
松江資本、蒸汽機,這是劉鈺眼里的強大力量,卻不是此時陜西商人眼中劉鈺最強大的力量。
劉鈺手里最強大的力量,在陜西商人眼里,是他家的紅色大門、鎏金的銅獸首、七間柱的正堂、敕造的牌匾、水德到人臣極致的深青色服飾。
那件青藍色的破衣裳,不值錢,如果用錢算,豪商能買的從伊犁鋪到西安,西京有的是裁縫能做,但他們就是穿不了。那個破國公府,不值錢,大順建得起那樣國公府的豪商,只算錢,不下二三百,但他們連個大門都不能建。
這才是陜西商人眼里,劉鈺擁有的最強力量。
而劉鈺卻沒用這個力量,卻用商人喜歡的規則,競爭、資本、技術的規則,直接破了陜西商人的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