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完之后呢
干完之后,劉鈺是要繼續往下走。
要把土地均給百姓,但依舊允許百姓買賣。
為的,就是三十年內,百姓再度破產。
讓這些破產的百姓,全都“自愿”地去工廠做工,完成土地兼并的同時又不引發巨大的流民起義,同時提高低價、壓低土地收益率。
他要去外面搞血腥積累,去外面尋找市場,擴大再生產。
去印度、去歐洲。
所以,阜寧那邊的事,他純粹就是做給皇帝看、逗皇帝玩的。他壓根不在意,也不認為那是件多大的事。
在劉鈺看來,均田只是手段和過渡。
最終的目的還是要完成兼并。
而古儒一派的設想,均田就是最終目的,并且在這個最終目的達成之后,社會凝固了即可。
儒學誕生在工商業不發達的時代。
成長于工商業不發達的時代。
所以他的底層構架,注定了無法兼容工商業發達的時代。
顏、李等人,解決不了工商業日益發展的現實問題,給出的還是一些比空想更可笑的空想。
愿獻于官則報以爵祿,愿賣于官則酬以資
且不說人家憑啥愿意獻。
合著爵祿、籌資都是不花錢的是嗎
就如同當年因為科舉風波而顏李學派上書希望搞分齋教育、學校改革一樣。
就不說朝廷想不想搞,只說想搞的話,錢從哪來
他們所有的構架,都是基于過去的,基于“工商業不可能容納太多人”這個基礎的。
基礎錯了,再怎么設想,也是白扯。
再怎么“斷章取義”說他們重視工商,那也沒用。
孟鐵柱家里是窮苦出身,這一套古儒均田的設想,按說對他吸引力挺大的。
但問題在于他學過算數,稍微一算就知道,一夫百畝純粹扯淡。如果做不到一夫百畝,那么由此換取的“自耕者為農,更無得為士、為商、為工”的禁錮,就完全不合算。
因為他學過知識,所以有了往上爬的希望和可能。
他之前的嘲諷和不滿,源于他覺得自己是讀書人,似乎高人一點,但奈何朝廷壓根不認。
而且既然靠讀書,自己能贏過其余人,進入專科學校,他當然希望在一個可以稍微公平點、但又允許強者吃弱的世道。
歷史上,法國雅各賓派搞土改,因為“反封建”的均分繼承法,讓子女都有繼承權,而使得農民擔心階層滑落,不敢生娃。
英國人進工廠做工,夢想著賺夠船票,游過大洋去美洲或者澳洲當農民。
那種情況下,農民這個身份還是充滿吸引力的。
大順就算現在直接搞均田,均那點地,農民有資格擔心階級滑落
人均三畝地,也配因為均田和本就是的均分繼承法擔心階層滑落
往哪滑
孟鐵柱學的教科書,給他描繪了一個未來,一個如同他沒去過非洲卻相信非洲人是黑色的一樣篤信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