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卿以為如何”
劉鈺自無不可,還有些陰陽怪氣地說若是定在江蘇、安徽,自己還感覺勝之不武呢。
皇帝是以退為進,現在已經退到這里了,其余反對改革的也就真的無話可說了。
這里面,真正知情的如皇帝,則清楚自己假意后退的根由,就是認定湖北一戰一定能贏。
現在先退一步,湖北一戰只要贏了,不但是朝堂上再無法反對,原本的大鹽商也必然元氣大傷,到時候整個淮南鹽改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皇帝再看看其余大臣,反對鹽改的大臣這時候也只能同意,都已經被劉鈺騎臉到“別處勝之不武”的程度了,再爭下去就真的是自取其辱了。
雖然看起來好像沒回答林敏剛才所陳奏之事,但實際上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如果湖北這邊的試點改革成功,那么整個淮南鹽政都要大改。而到時候,自然會讓劉鈺出鎮負責,林敏自副之,劉鈺擔責任。
如果湖北這邊改革不成功,那么淮南鹽改也就宣告結束了。淮鹽鹽改結束,墾荒什么的,也就根本不存在了。那么林敏擔心的那些事,也就不會發生了。
然而,剛才還擔心淮南鹽改改的過于激烈、會出大亂子的林敏,這時候竟然又再奏道“陛下,臣以為,治國大事,不可意氣。”
“臣以為,鹽改墾荒之事,利國利民。臣只是擔憂國公手段粗暴、行事激進。”
“可臣也反對一點不改,臣親眼目睹了大曬鹽場產鹽之術,也研讀了前朝徐光啟的墾荒疏”
“臣以為,就算湖北失敗,也應繼續改”
皇帝面無表情,聽完林敏的陳奏,心道這倒真是個可用之人。但其中機密,你既不知,哪里知道劉鈺在湖北已經勝券在握
朕焉不知鹽商手段奈何其手段再高,終究還是那幾樣。
無非沉船、點火燒倉、制造恐慌、飛升鹽價、待后續買入囤積等等。
難道還能玩出別的花樣嗎
不足為慮。
“林卿心存社稷,朕心甚慰。但此事已決,無須再議。”
“既是拿不出反對變法的理由,變法一派說的好處如國稅等反對者又不認,朕也無奈。”
“爭來吵去,到頭來爭的是什么爭的是什么是對、什么是錯,這種爭辯當于書院,不應在朝堂。”
“你說國庫增加收入是對;他卻說仁義道德才是對、國庫增加收入不能作為治國的標準。”
“那這怎么談”
“既無法談,那就不如各退一步,效當年西洋傳教士和本朝士大夫歷法之爭,大家都認,那就愿賭服輸。”
“散朝”
皇帝像是憋著股火一般,氣沖沖地宣布散朝。
但其實才轉過身去,臉上那股仿佛憋火一樣的神情就散去了。
然后給近侍提了一個非常古怪的要求。
“去尋個骰子之類的賭具。”
近侍雖然大為不解,但還是立刻去辦。
很快,皇帝辦公的地方,桌上便多出來一套精細昂貴的賭具。
皇帝沒有批閱奏折,而是提著骰盅嘩啦啦地玩了一陣,一直等到有人覲見。
他也沒有把賭具收起來,就那么放在桌上。
前來覲見的史世用叩拜之后,也不敢抬頭看皇帝,自然也就根本不知道皇帝身前的那套賭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