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謠言說,這些場商一開始就想要賣草蕩,故意鼓動他們草蕩里的鹽丁鬧事,以求漲價。到時候,鬧事的是鹽丁,拿錢的是他們。
還有謠言說,這些場商欺騙了墾荒公司,因為墾荒公司的人根本不知道這些鹽丁草蕩地有多復雜,見著有契就給了錢。結果現在鹽丁鬧將起來,墾荒公司要求這些場商退錢,場商拒絕退錢。
這樣的謠言,自有謠言傳播的基礎,場商壓榨鹽丁鹽戶這都是明擺著的事。
但這些場商自己也是“有苦衷”的,明明是劉鈺嚇唬他們,要給他們安一個“私煎”的罪名,他們害怕這罪名落實被抄家,不得不主動自愿賣蕩。
現在揚州來的那些生員,也都把矛頭指向了他們。
場商們知道,自己顯然已經被揚州那些引商、總承包商拋棄了,現在已經成為了眾矢之的。
唯一一個表示要按契約辦事的劉鈺,在場商看來,很可能只是因為覺得這樣比較方便,契約堆積在一起好處理,免得那么多麻煩事,畢竟他說他的目的就是廢鹽墾荒。
誰知道到時候鬧得不可開交,這位能不能一掃過去的態度,直接選擇軍隊開進收田歸官
現在兩邊全都高舉著“大義”旗幟,都假裝在關心鹽戶的生存狀況。
雖然都是在假裝關心,但這種假裝之下,使得兩面的人都覺得讓場商出血是最合理的。
如今的場商也分為兩種。
所謂場商,就是負責把鹽從鹽戶手里收上來,然后再和揚州的鹽引商人交易的。
萬歷四十五年后,政府徹底退出了食鹽業,從生產到官倉再到轉運,全部放手。
一部分場商并沒有侵占草蕩,他們只是包這一片的產鹽區。所有鹽戶產的鹽,只能在固定的地方交易。
他們賺錢的辦法,也沒有那么麻煩,又是去占草蕩什么的,犯不著。
二百斤一桶的鹽,自己做個230斤的桶,鹽戶來賣鹽,裝滿桶,就說這一桶就是200斤。不賣不賣喝西北風去別的地方賣就是賣私鹽,今天敢賣私鹽,明天就被抓。
隨隨便便一弄,就白白得了大約10的鹽,隨手一賣,那還不財源滾滾
還有一部分場商,則是侵占草蕩。
依靠給鹽戶貸款之類,很快讓鹽戶破產,然后把草蕩收歸自己所有,再雇傭一些便宜的鹽丁來煮私鹽,靠那些破產依附他們的鹽戶完成官面上的產量。
現在麻煩的主要就是后者。
前者其實好說,因為很多場商見勢不對,早就來找過劉鈺,表示希望投誠了。
因為不管是恢復原本的鹽戶草蕩、官方收鹽政策;亦或是搞淮北大規模曬鹽場的政策。
他們這些場商存在的意義都不大了。
可能一開始還會觀望一下,等到揚州這邊棄車保帥,提出了均分草蕩、制民恒產的政策后,這些場商就明白他們是棄子了。
只要淮南還產鹽,那么揚州運商引商就還能賺到錢。
但要是朝廷收鹽到官倉,控制食鹽的生產,那場商還有什么價值或者朝廷搞大型的曬鹽場,難道還要脫褲子放屁,再讓這些場商倒手賣一遍
是以這些場商已經和劉鈺暗通款曲,一來是希望建立曬鹽場的時候給他們留些股份;二來是希望劉鈺不要徹查他們坑蒙拐騙、大桶換小桶的把戲。
以前他們還能挾資自重,認為自己的資本豐厚,朝廷根本沒錢官方收鹽、一年周轉大幾百萬兩白銀。
所以很多時候朝廷對他們的所作所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現在情況大為不同,能取代他們的可有不少勢力,這時候不趕緊全身而退,難道留下和和揚州引商一起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