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對明末思想家的尊重,大順這邊的儒生對此,做了很多解讀。
最后,終于得出了一個還算圓的過去的解讀,就是說,這里說的管,指的是管生產端。
生產端要管。
銷售端要放。
所以才會出現這種看似自相矛盾的說法,實際上是不矛盾的。
由這個角度的解讀,也就引出來了這一次鹽政改革的諸多爭端。
因為,劉鈺一直著手的,是生產端的改革,而銷售端他認為只是借著改銷售端的名義,實則搞生產端改革而已。
也因此,林敏等鹽政改革派,從一開始就沒怎么考慮生產端的改革,考慮的只是廢除鹽引世襲制,改成鹽區內自由流通制。
也也因此,揚州鹽商豢養的儒生,搞卷堂文,搞社團建言,發力點不能在鹽引制不能改,而發力點只能在維護鹽戶小民利益的角度。
當然,皇帝,包括朝中一些真正為社稷、皇權著想的忠君愛國之輩,包括林敏等人,妥協性地支持了劉鈺的鹽改墾政策,也是因為劉鈺的大型曬鹽場計劃,達成了明末反思之下對鹽政的最終構想
即,官于出鹽之鄉,收積而鬻于商。官總而計之,足以裕國用而止爾。官有煮鹽之饒、民獲流通之利。一入商人之舟車,其之東之西、其或貴或賤,可勿問也
官方通過生產端直接征稅,征稅之后,商人愛怎么賣就怎么賣。
當然,這里面還有劉鈺給打的幾個小補丁,重新調整鹽區、發展四川井鹽覆蓋湖北、官方大宗運輸到特定地點減少商人囤貨居奇可能、官方控制一定的鹽進行價格調控等。
最終才讓朝堂內,包括皇帝,對這樣的鹽政改革予以了支持。
其思路,和這樣是生產力的進步,雞毛關系都沒有。
純粹是官有煮鹽之饒、民獲流通之利的思路。
主要是一大堆小鹽戶,控制起來確實麻煩,也壓根控制不住。而且徹底解決了淮南鹽成本問題,使得即便加了一部分稅,依舊可以保持對私鹽的一定優勢。
所以,感謝前朝的一些政策,以及思想界對前朝政策的諸多反思,在前朝惡龍的殘影下,鹽政改革,包括根本性的搞大鹽場的方案,算是劉鈺為數不多的、符合思想界主流理念的改革。
而至于說鹽戶和圈地的問題,以及現在揚州生員喊著“為了鹽戶利益”口號的現實問題,其實林敏感覺真的就像是在看笑話。
雖然沒有劉鈺說的那種,揮舞著人民的乞食袋屁股上卻掛著封建紋章這個視角的可笑度,但他們自有笑點。
林敏就覺得這就是正宗的“言有似是而非仁義之實者”。
至于這些生員的請愿能不能有可能獲得支持,反正是朝堂里其實不太可能獲得利益群體之外的支持。
這個,用老馬的那篇委員會告同盟書里的一段,其實就非常容易說清楚。
他們小資產者、小農、小市民的要求消除大資本對小資本的壓迫,設立國家信用機構,頒布取締高利貸的法令,這樣他們和農民就可以不從資本家那里,而從國家那里以優惠條件得到貸款
問題就出在這個貸款上。
按照這些生員搞出來的這一套設想,純粹的官營官收、按照大明余鹽制出現之前的全盤官價收走的模式搞,肯定是不行的。
這都不用想。管控大幾萬人口的小鹽戶,還要確保官收、確保沒有走私、確保鹽戶主動把鹽上繳或者強制上繳無論哪個,難度都太大。
搞收購制,鹽戶有懶有勤、天有不測風云、人還有生病健康,肯定會有人撐不下去,無法支撐生產了。
又不讓商人入場,那就得國家信用機構,來給這些鹽戶發放小額貸款吧
利息不能高了,否則根本還不起。而且毛的抵押都沒有,連草蕩和灶坑,所有權都是朝廷的,鹽戶只有經營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