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這里叫長春、公主嶺。
如今大順在這邊設府,沿用了黃龍府之名,自是為了彰顯自己直搗黃龍的武功。
凜冽的寒風自西北吹來,卷起千堆雪。
早已經結冰的東遼河上,蒸騰起一片氤氳。
那是人的哈氣、馬的汗,撲在了寒風中凝聚出的霧。
百十輛爬犁,借著光滑而平整的冰面,向前滑行。
打了釘掌的馬,踩在堅硬的東遼河河面上,發出嘎達嘎達的響聲。趕車的車夫蜷縮在爬犁上,頭頂上帶著的皮帽子已經結滿了白霜。
手攏在袖子里,身上的棉襖保存著一點點熱氣,鞭子夾在咯吱窩下,馬兒聽話得很,并不需要鞭子抽打。
冰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馬蹄刺掌留下的痕跡,每天不知道有多少輛爬犁從冰面上經過。
傍晚時候,商隊抵達了遼源州,三江口。
這里,已經接近東西遼河的交匯地。站在東遼河放個二踢腳,西遼河上也聽的真真切切。
西遼河上游赤峰、通遼的羊毛;東遼河上游的黃豆三件套、高粱兩件套,在這里交匯。
憑借著遼河的水運優勢,以及冬季結冰后的免費高速公路優勢,遼河流域,早早被拉入了改革后的江蘇省的初級資本主義體系之中。
或者說,資本,正在按照自己的需求,改變了山海關以外的廣闊地區。因為那里是相對來說小農經濟最脆弱的地方之一,不是當地百姓不想搞男耕女織,實在是條件不允許。
整個松遼分水嶺以南的大部分沿河的交通發達地區,在這些年里,已經徹底淪為了江蘇資本的經濟附庸。
蘇南的資本,想要吃飽。
蘇中加蘇北,遠遠不夠滿足蘇南資本的胃口。
最顯著的一件事。
松江府銀行的紙幣,在遼河流域,成為了法定貨幣,徹底取代了白銀和銅錢。
實際上大量超發的、沒有足夠白銀黃金兌換的紙幣,沿著遼河運輸線,用紙幣將松遼分水嶺以南的柞蠶絲、黃豆、豆餅、豆油、高粱、高粱酒、木焦油等,運到了蘇南。
這么說吧。
在大順大部分地方農民普遍貧窮,很多底層百姓還吃不飽、蛋白質攝入量嚴重不足的這個時代。
松遼分水嶺向南貿易的最大宗物資,是香噴噴的榨油之后富含蛋白質的豆餅。
而這些豆餅中的一大半作為肥料,用在蘇北圈地種棉的棉田中。
正如今年,也就是惟新五年秋天,劉鈺在蘇南與大量資本家的談話中指出的那樣
“東北地區的百姓,不是不想男耕女織,但是條件不允許。棉花種植是不可能的幻想。”
“資本在東北地區的任務,不是瓦解男耕女織的小農經濟,因為它根本就不存在。”
“而是應該迅速將松遼分水嶺以南,拉入到資本的經濟體系之中。使得糧食、農產品,全部商品化,作為江蘇資本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