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咳了一聲,想起許多年前的事,心里頭就有一股愧疚感,久久縈繞,揮散不去。
“鐘魚兒的婚事,也有我的過錯。”
“啊?”
“很驚訝,是吧。”喜娘笑著看了眼陳溫的反應,又繼續說。
“我原也是有拿走眼的時候,那時候那位對鐘魚兒頗有好感,覺得她漂亮,所以我才極力地向鐘家推薦那戶人家。最后,鐘魚兒被我勸動了,和那人成了親,婚后確實相敬如賓,鐘魚兒對那人也慢慢變成了喜歡。可是……”
陳溫接下她的話:“可是,原來他只喜歡漂亮的女子,并不是真心的!看了五個月也看膩了鐘魚兒,所以才能那么輕易地跟別人跑了!”
喜娘點了點頭:“確實,是我看走了眼。雖然夫妻關系不合跟我也沒什么關系了,可我看這孤兒寡母的實在是愧疚極了,所以……”才會幫忙。
喜娘越說越小聲,陳溫卻已經全部都懂了。
喜娘是想為自己之前的錯誤判斷,贖罪來了。
“我當喜娘,向來都是憑著良心做事,可不會隨便亂牽線,除了鐘魚兒,我幾十年了,都問心無愧。”
喜娘頓了下,想起要是之后自己對著別人說起這事,別人覺得晦氣,不要她給當喜娘,她也沒什么可說的。
“當了幾十年,我也攢夠了錢,或許是時候該退下來了。”
陳溫張了張嘴,上下打量喜娘:“身子骨這么硬朗,再當幾十年喜娘也沒問題。”
喜娘被她的嘴甜打敗了,拿著帕子,捂嘴笑了。
“我要是能早個幾年認識你這個小鬼就好了,說起來,你也是才人。”
陳溫連連擺手。她穿來還不到一年呢,早個幾年她要是認識,也只是認識這幅身子的原主。
“等你再大些,是時候出嫁了,來找我,我免費給你牽那條線。”
陳溫歪著頭笑了。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陳溫和喜娘在外面站了許久,鐘嬸子扶著門框,眼里全是淚,喊了聲陳溫的名字。
“我姑娘,現在有了點力氣,你可否,進去為她量量尺寸。”
陳溫一聽,趕緊抬腳進去了,而鐘嬸子則是退出去,獨留陳溫和鐘魚兒兩人。
鐘魚兒全身無骨般坐在椅子上,看到陳溫朝她來,虛弱地扯出一個微笑。
陳溫也不跟她敘,直接上去量她上半身的尺寸。
量到肩上的時候,陳溫不敢下手去掰她的肩膀,直猶豫片刻說:“娘子,肩膀別彎著,能……”
“我沒力氣。”
陳溫想了下,自己上手去掰她的肩膀,量好之后,繞到她前面去,突然就對上鐘魚兒飽含熱淚眼睛。
“我活不久了。”
陳溫愣在原地,手上沒了動作。
“小姑娘,眼睛這么漂亮,一定要擦亮眼睛。”
兩行清淚順著她的面頰滴落,砸在她自己的手上。
“別給我做喜服了,穿著入棺算什么,給我做身漂亮的喪服吧。”
說著說著鐘魚兒笑了,手指入袖,不知道在掏些什么,過了會兒拿出一枚銀子來。
“我存了好久的錢,給你。”
莫名地,陳溫鼻子一酸,眼含熱淚。
哪有人自己將死,自己提要給自己做喪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