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視線一直不曾離開。
她所熟知的人當中,只有梁太傅與何教習生了這般仙風道骨的長須,可前者因為梁言關系她不能動手,后者因為嚴厲的特性她又不敢動手。
今日忽然來了個讓她沒有顧忌的人,自然不愿意罷手。
太醫令一邊要與梁言稟報進展,又要分心防備余音,說起話來便有些前言不搭后語。
“華太醫,你說無論男女老少,康健與否是什么意思?”梁言出聲詢問。
“啊?就是……哎喲!”
太醫令正準備解釋,下巴驟然一疼,轉頭就看到笑語盈盈的余音,而她正捏著一小撮銀白的長須在那里把玩。
“郡主!你怎么能拔我胡須呢,這可是老夫悉心打理幾十年才長到這個長度的!”
太醫令一張老臉皺得跟盤根老樹一般,眸子里的哀怨與氣憤使得他像個老小孩一樣。
梁言朝太醫令躬身一拜當做賠禮,長嘆一聲后無奈的訓道:“丫頭,你怎么能欺負華太醫?你小時候的吃食、藥膳全是華太醫細心配得的方子。”
“那我的奶糕也是你配的咯?”余音輕聲問道。
華太醫冷哼一聲,別過了腦袋。
梁言笑著解釋道:“自然,里邊特意加了幾樣溫補藥材,養神又養胃。”
“哦,這樣啊,那老華你放心,我不會拔你胡子了。”余音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悵惘。
聽到“老華”這個稱呼,華太醫嘴角一抽,可想到整個翰林院里的老學士們尊她為師的坊間傳聞,那一絲的不悅也煙消云散。
畢竟按年紀,里邊比他年長的大有人在。
這么一個小插曲后,進屋給楚離診治病情的太醫一臉凝重的走了出來,余音有著不好的預感。
“楚大人很可能染了疫病。”
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場的眾人都不愿意相信。
疫病感染需要時間,發病也需要時間,他們才剛到此地,怎么楚離就染上了疫病?
“什么,不會是開玩笑吧?我們可是才到這里!”
余音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年輕太醫,勢要從他臉上尋到謊言的蹤跡。
年輕太醫有些不自然,咳嗽了一聲將目光轉到華太醫身上。
“癥狀錯不了,高熱不退,嘔吐不止,脈象虛浮,周身無力,最重要的是視線模糊,難以視物。”
梁言上前跨了一步,正好擋住余音的視線,冷聲道:“你確定是疫病?”
華太醫撫著胡子搖頭輕嘆:“沈毅是我得意弟子,他的話應該不會有錯。”
余音才不信,雙手按在梁言腰間,偏過腦袋看著沈毅。
“什么疫病還能讓人眼瞎?看你這么年輕,不會只跟著老華學了點兒皮毛吧?”
沈毅似是感到羞辱之意,卻因不善言辭無法反駁而面色憋得通紅。
還是華太醫打了圓場:“這便是此次疫情的怪異之處。”
梁言了然的點了下頭,本是凝重的表情,嘴角卻多了絲淺淡的笑意。
沈毅不僅是太醫院里最年輕最有天賦的太醫,人也長得俊美,他曾擔心小騙子被這朵藥花迷了眼,如今看來二人似乎氣場不合,他倒是多慮了。
想到此處,梁言淡笑著搖了搖頭。
楚離所在的屋子已經被隔離了起來,屋子里寂靜無聲,就他一個人,眼前一片模糊昏暗,頓時悲從中來。
余音念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執拗的進去探望,看著楚離抱著膝蓋縮成一團,雙目無神的盯著地面,心中就有些酸澀。
楚離是楚丞相的幼子,一出生就受盡矚目,從小到大都是在家人的溺愛中長大,于是養成了無拘無束、隨性灑脫的性子。
在眾多的世家公子中,她與他最玩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