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心心正欲質問,就見著一群原先不知道躲在哪的丫鬟婆子此刻都竄了出來,有幾個將那潑水的胖婆子勸住,但更多的卻是團團圍住了秦心心,好言勸解著:“姑娘莫惱,姑娘莫惱!那人原是府里的忠仆,老爺當年外放荊州時路遇劫匪,多虧了那位嫂子相助,才僥幸撿回一命。不過她自己腦袋上卻挨了劫匪一刀,從此人雖救回來了,可是醒了之后就瘋瘋癲癲的,不太清醒。姑娘大人有大量,萬萬莫要和一個瘋子見諒。估計是頭回見姑娘眼生,不曉得又錯認成誰了!”
“是啊,是啊,這個事府里都曉得,姑娘若是不信,回頭問一下老爺太太就行了。因為那嫂子是為了救老爺而變瘋的,老太太發話,要我們向敬她那樣敬著,姑娘還是先去換一身衣裳吧。”說著動手就要來拉扯秦心心。
秦心心怎么可能讓這些不清不楚的婆子沾上她的身,那婆子只覺得自己伸出的雙手一落空,方才發現這村姑怎么全是干干凈凈的,一點水漬都無,頓時一雙手就僵在半空中,上下不得。
原來是老奴老眼昏花,姑娘好身手,竟然是避開了。那就更加沒有和那嫂子置氣的緣由了,是不是?”之前開口來勸解秦心心的婆子訕訕地笑道,心里卻想,糟糕,出來的太早些了!這個瘋婆子怎得如此沒用,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鄉下來的野丫頭就是野丫頭,手腳竟然如此利索,竟然讓她避過去了,萬一大小姐得知不知道還要怎樣責怪我們?
想到這里,這個粗使婆子不覺臉上就露出些神色來。
秦心心早就覺得這盆水潑的奇怪,既然有瘋病,再怎么留她在府里榮養那也該是派了人牢牢看住,這一次沖撞了自己還罷,可這府里已經見過的老太太、太太以及那個“嫡女”二人小姐,哪個不是風一吹就倒的美人燈?
想到這里,再一聯想到剛才見過的嬌弱美人,她頓時反應過來:原來根本不是避開自己,而是在這里埋伏著呢,只是這個手段也太過幼稚了吧?
秦心心是見過血,殺過人的,在和靡星一起風風雨雨走過這一遭,眼光格局早已和這些內宅夫人不大一樣了。所以她一開始根本不屑于玩什么宅斗,你不惹我,我不惹你。
反正自己也沒打算在這秦府多呆,打聽出來她姥爺和甘水村怎么走就準備離開,因此不管是曹氏面上辦紅臉,私底下打算拿她去頂曹氏親生女兒和親的差事也罷她都沒有放在心上,反正大家彼此算計,都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她來自后世,只覺得曹氏一片拳拳愛女之心,倒也不是不能體諒;至于她爹娘的恩怨,如果曹氏出嫁前并不曉得她爹已有妻室,而是被她爹蒙蔽的話,那也是一個受害者啊,因此對于曹氏以及那個未曾蒙面的同父異母妹妹并沒有什么怨懟之心。
甚至初見二人時,見到她們裹了小腳,行動不便還隱隱動了惻隱之心,只不過如今見著這個同父異母妹妹的手段,那點剛剛生起的悲憫就全消散了。
若不是自己學過一點皮毛功夫,身手又靈活,一個閨閣女孩被人無端端潑了一盆臟水還有苦說不出該多惡心啊!
這個時代,為了一個“孝”字,長輩養的阿貓阿狗都得敬著,更何況還是救過親爹一命的義仆;若非她還有后世的記憶,是不是還得反思是自己不該隨意亂走,驚到了瘋子,咎由自取?
秦心心對于那個妹妹突然有些心灰意冷,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如今鄴國風雨飄搖,別說黎民百姓都過上了窮困潦倒的生活,就是揚州知府也曉得此刻討好大宛人事關國家大事,戰戰兢兢;可偏偏這些內宅的婦人還在為了一點蠅頭茍利置氣耍計。
秦心心極為瞧不上這些手段,又不是很明白秦頌慧的用意。按照她的想法,自己是來給秦頌慧擋災的,進秦府又不是來搶她的身份地位,如果實在不喜歡到自己,那就和和氣氣,敬而遠之不好嗎?為什么要招惹自己?就不怕她一個生氣,扭頭就走嗎?
大概豁達闊朗的秦心心是永遠也想不到有一類人就是這樣別扭的性子。既想占盡所有便宜,可又不愿意付出一分。照秦頌慧的想法,一個沒見過什么世面的鄉下野丫頭大概早就被秦府的闊綽、錦衣玉食迷得暈頭轉向了,她是不敢也不會生出一顆想要離開秦府的心,因此自己怎么欺辱這個敢來搶她稱呼的丫頭都沒有關系。
那個叫秦頌慈的庶女不就被她娘和她收拾的老老實實,叫她往東就往東,叫她往西就往西,一絲反抗都不敢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