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后背上沁出一層白毛汗,她雖愛哭又柔弱,人卻不笨,趕緊說:什么都不曉得...之前...之前并不是有意要騙你們的...”
方晴斷斷續續地說出了真相:父親方繼祖不僅治軍嚴苛,而且似乎也將治軍的這一套帶入了家中,每次回家小住,全家人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父親從小就對她要求極高,又十分看不上她動不動就啼哭的毛病,自己一哭便是一頓暴打,兩父女之間似乎毫無父女親情。
年幼的記憶中對父親的印象就全是暴虐,而母親卻是個守禮的傳統女子,對于父親對自己的施暴不聞不問,甚至站在父親那一邊,因此當她八歲時被送入繡樓中反而送了一口氣,再也不必面對那些人了!
然而被關在繡樓上的五年里雖然怡然自樂,可到底也是孤獨至極的,所以才會被家中送入宮中后,白筠對自己不過是稍稍施以援手,方晴就同她交心,死死地認定白筠是自己至死不渝的好姐妹了。
方晴想到這里,自己也忍不住好笑,大概是瀕臨溺死的人,有人給自己遞了一根稻草,也不管到底能不能救她的命了,也會那么不顧一切地死死抓住,貪求那一點點的溫暖與善意。
可是萬萬沒想到,這根瀕死抓住的稻草也是根毒草.....
方晴死死咬住嘴唇,不愿再去回憶她入宮之中同白筠相處的點點滴滴,可是那僅有的一點快樂記憶卻連綿不絕地閃現在她眼前。
方晴閉上眼睛,淚珠卻從她眼角滑落,然而她想起裴如初之前打了她兩巴掌時說的最煩她哭泣,連忙用手背抹干凈了眼淚,繼續說道:“我聽他們說大宛男人野蠻兇殘,那時我想著去大宛橫豎也是個死,甚至更加不堪,何不清清白白地留在這里,至少還可以為白姐姐做點事情,雖然不曉得她為什么要這樣做...至少我還能把整個方家一起帶走,給我陪葬.....“
方晴的嘴角誕出一抹慘笑:“可是沒想到....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想我的....事到如今,白姐姐也死了,那我也沒有什么好瞞著你們了。”
“地方確實是白姐姐引我去的,但是你剛才一定也聽人匯報過了,我拿一片真心待白姐姐,可是她不過卻當我是一顆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因此我也不曉得她是不是那個幕后真兇,也不曉得她為什么要我去那里哭給大家聽。”
“當時我萬念俱灰,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而唯一對我好的白姐姐,希望我去那里躲起來哭,我沒有什么能回報她的,便想著如她所愿吧,因此也沒有去問她這樣做到底是什么原因,如今白筠已死,這個秘密大概永遠也不可能有人知道了吧.....”
大概是方晴的話叫裴如初還算滿意,他沉默了一片,便松開了捏著方晴下巴的手,微微一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裴如初攤了攤手,示意方晴看地上白筠的尸體,又皺著眉道,“哎,你看,你惹出那么多事來,如今白家小姐死了,承恩公府雖然不行了,可她到底還是圣上的表姐,于情于理,我還是得告訴白家一聲她是怎么死的,對不對?”
最后那一句話輕輕的,方晴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語還算問自己,她看著裴如初只覺得害怕,張了張嘴到底不敢發聲,就見著裴如初已經站了起來,衣襟下擺繁復的金絲繡云氣紋落在方晴面前,只聽裴如初清冷的聲音吩咐道:“今日宮中不宜再見血了,送方姑娘去與方將軍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