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致一來,糟老頭子哈哈一笑,竟是又正正經經用官話道:“你們啊,還是混的地方不好,換在蘇州、揚州,老頭子我隨隨便便捧個小娘去唱戲、唱歌,三天就捧紅。什么養老錢都沒有?不管東京、西京,老夫隨便批個紅、題個詞,保證當年前十。”
此刻,留聲機還在緩緩地放著伴奏,《鵲橋仙》的曲,很是浪漫婉轉,然而又隱藏奔放,不懂行的,便只想著那些個浪漫故事,唯有貴族,且是傳承久遠的貴族家庭,才會指出來,這隱藏的奔放,那琵琶錚錚,可是大有來頭哩。
“好相公,甚么物事,當年前十?”
“唱片啊。”
陸龜蒙站起身來,嘿嘿一笑,左右女郎立刻競相攙扶,唯恐他摔倒在地,便見這糟老頭子故意往一側女郎的酥胸上倒去,埋首其中,左蹭右擦,這才快活地起來轉了個圈。
他轉了一圈,周圍一圈女郎,跟著轉了一圈。
他往左踉踉蹌蹌,女郎們跟著跌跌撞撞。
那些個座椅板凳,那些個麻將骰子,噼里啪啦好不熱鬧。
“嘿嘿……嗝!”
又打了一個沒有酒氣的酒嗝,陸龜蒙眼睛瞇著,湊到還在旋轉的留聲機前,指著一片花道:“這是九支花哩~~”
說罷,他又一臉傲然道:“世人都道老夫的文章好,老夫的文章好個屁,好根卵毛,哈哈。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毛斷鳥抽筋,鳥抽筋啊鳥抽筋,哈哈哈哈哈哈……”
噗嗤~
能混出頭的花魁、頭牌,也絕非兩百年前的娼妓,她們有著一半的自由身,若非大多數的面目,一看便知不是正宗唐人,便是跑路,也是不怕的。
只是姿容艷麗,又是胡蠻種的模樣,那就不便隨意逃竄。
再者,四海邊陲之地,她們也是見識過苦處的,自是也不愿意討苦吃。
此刻,聽了糟老頭子在那里說著唱片之類的新奇物事,一個個都是連骨頭都快酥了,恨不得趕緊伺候“甫里先生”睡下,若是不睡,作一對溫泉鴛鴦,那也不錯;倘若一對不夠,一堆溫泉鴛鴦,一個公的,幾只母的,也無不可。
“唉,老夫就見不得你們這些可憐人,等老夫從西福州回轉,順手就讓人送點東西過來,立個唱片社,也好讓你們,把這好唱功,賣去兩京。”
“好相公~~休要再言老。奴看相公比少年,最是青春不過……”
“哈哈哈哈哈哈……”
糟老頭子頓時大喜,“哎呀呀,這是真的好,這是真的好,我在玩上幾天,再去什么西福州……”
一番喧鬧,也不知道哪里傳出來“滋啦”一下裂帛聲,糟老頭子“哦哈”怪叫,這樓上的動靜,頓時激烈起來。
樓梯口,藍彩仕臉一黑,心中開始默念:望各路神明保佑,望麥王爺保佑,望張子保佑,陸先生千萬千萬,千萬千萬,千萬千萬……不要出事!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每次糟老頭子正式開嫖,快樂的是老人家,緊張的,擔驚受怕的,卻是他這個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