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本能。
“你首先要明白一件事情,會稽錢氏,很強,也很龐大。”
張雪巖說罷,又抖了一根火柴出來,這次終于擦燃點上,然后瞇著眼睛享受了一口煙草的味道,這才接著說道,“但是,這個世界上呢,哪有什么鐵板一塊的勢力,對不對?真要是有,那還有什么漢皇稱霸?直接始皇帝萬世一系就行了啊。對不對?”
“這跟我先生有什么關系呢?”
“以前呢,有一些傳說。”
夾著煙的張雪巖,低頭吐了個煙圈,是真的煙圈,這個老頭子,也不知道是帶著玩心還是如何,一個大大的煙圈,擴散開來,碰到了他的大腿,然后散成了一團。
啵滋……
又夾著煙抽了一口,張雪巖的情緒不高:“我也只是聽說,真假呢,只有錢老三自己知道。以前在河南都有傳言,錢老三親手做掉了他的二哥,一銃爆頭。現在大家也都這么傳,不過根據我的判斷,可能真相不是如此。”
王角突然發現,張雪巖竟然一直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不停地繞啊繞,但繞歸繞,卻又是在回答的他的問題。
“我以前在河東上班,其實有一次翻過河東省的卷宗,發現過一個問題,錢老三的二哥,很有可能是亂黨頭子。”
“嗯?!”
“你不要慌,這種事情很正常的。誰家沒有啊,人要有理想,年輕時候如果不想著拯救世界,那么年紀大了,連自己都拯救不了。”
“……”
我不慌?!我能不慌嗎?!
我他媽現在超級慌好嗎?!
難不成錢老漢這種“傳火”的精神,是受了他親哥的影響?!
很有可能啊!
否則怎么會這么偏激?!
更恐怖的是,錢老漢擺明了跟錢老大過不去,那么如果錢老二不是錢老漢干掉的,誰干掉的,答案不是呼之欲出嗎?!
之前在殺龍港,他就是那么一想。
然而當真相接近想象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有點恐怖了。
“你真的不用慌,看看人家張子,幾百年前的人了,家里什么人沒有?‘湖南三張’,都是不同凡響。該獻身的獻身,該投效的投效,有人要高官厚祿,也有人要一腔熱血。很正常的。”
“……”
聽著張雪巖如此輕飄飄地說著,王角感覺這群神經病是真的沒救了。
他已經下定決心,隨后跑路,這里不是久留之地。
目前甭管局勢如何,離開嶺南省就是最正確的選擇。
“我們曲江張氏,其實也差不多,你當是押寶也好,兩頭下注也罷,總之,沒有鐵板一塊的。或許是有裝的,但裝能裝多久?裝一百年,假的也就成了真的。就好比‘始興縣伯’和‘南康縣男’,現在還能說鐵板一塊的一家嗎?不能吧。”
說著,張雪巖豎起了食指,“時間,檢驗一切。”
“張先生,你說這么多,答非所問。”
“呵。”
張雪巖輕笑了一聲,倒也沒有對王角的無禮感覺有什么不妥,而是繼續笑著說道,“我說這么多,就是想告訴你,外面對你先生錢老三的判斷,可能問題很大。搞不好之前朝廷讓他去定稅,里面就有貓膩。”
“……”
“我覺得你先生是想要搞錢老大一把,現在錢镠在廣州大開殺戒,背黑鍋的還不是他,這會稽錢氏啊,算是得罪死了一幫人,我看是要吃點苦頭的。錢家看了看去,還是錢老三最陰,說不定會搞死錢镠。”
“……”
盡管思路是錯的,但是行為是對的。
還別說,錢老漢是真的挺想弄死他親大哥。
這就是世家豪門的風范嗎?
牛逼了我的師傅。
然而,王角心中感慨的,絕非是這些,而是他從曲江張氏的三老爺口中,明白了一個事情,他的先生錢老漢,恐怕比想象的,藏得還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