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是賴家的子孫,所以在馮家人看來,也是可以托付可以相信的自己人。
要不是他見識過“東海征稅船團”的恐怖,他真的是很想把東西直接上繳算了,可惜,怕死,同時還想早點把這一場噩夢給過去,所以還是忍了,哪怕已經忍到了極限。
現在賴堅毅非常的羨慕阿才,這個家伙去了交州讀大學,避開了廣州的是非,又不是什么豪門子弟,更不會遭受直接的牽連。
哪里像他,東躲西藏,比海賊都不如。
不過,賴堅毅對于自己能夠堅持下來、生存下來,還是有點高興和慶幸的。
要不是當初跟王角的小弟李非凡、黑金經常閑聊吹水,又怎么會知道一些市井街頭的生存技能?
原本這些狗屁玩意兒,離她十萬八千里,現在,用上了,毫不猶豫。
“等事情結束,就辦休學,回殺龍港!”
賴堅毅發了個誓,打算等廣州重新恢復秩序,重新恢復太平了,就趕緊離開。
這里,可真是個是非之地。
他寧肯給王角打工,也比留在這里強。
每天過得提心吊膽,這種日子,糟透了。
外界的情報、消息,都接觸不到。
平日里最常見的報紙,如今都沒有最新的,能夠看到的新聞,最新的都是半個月前。
街市也不熱鬧,只能在鄉鎮上流竄,還有一些山區集市,然而對外界的消息,也是亂七八糟各種沖突。
有些門路廣的鄉鎮選人,也提到過王角,但只是說“北蒼省大考狀頭”,在韶州遭遇了炸彈襲擊。
興許是被炸死了。
要是不怕暴露,賴堅毅真想沖過去給他一個耳光。
還有一些擔子大的江湖貨郎,這種人,都是跑單幫的,一個人流竄于山野鄉村,賺的就是辛苦錢。
大路不走走小路,小路不走走山道,消息反而是最靈通的。
前幾天說是白云山那邊已經封了東西南北的路,有不少人在游行,這種事情,應該就是真的。
因為馮家的人過來分派任務的時候,也說了已經發動了大罷工,具體有多大,賴堅毅沒有問,他不關心。
事到如今,關心又如何,不關心又如何?
馮家人要去綁架廣州都督路克明!
瘋了,都瘋了,這等于就是形同造反!
賴堅毅完全搞不懂,馮家這么厲害的勢力,怎么會搞成這個樣子?
賴堅毅更加搞不懂,他們賴家,怎么一夜之間,就被鏟除了?!
他都沒有反應過來,甚至都沒有見到王角,他原本還想去見個面,只是不曾想王角在白云山就是看了一回“白云僧歸”,然后就走了。
留下的,只是“殺魚狀頭”擄走了一個謝家的天仙兒。
他本以為這是美談,很帶感,后來差點閃了腰,因為他都沒來得及去揶揄兩句自己的帶頭大哥,就趕緊躲了起來。
抄家來得是如此之快,比臺風還要激烈。
一夜之間,白茫茫的一片。
像做夢一樣。
更離譜的是,這夢還是連續不斷的,他現在的恍恍惚惚,也依然是一場噩夢。
怎么都醒不了的那種。
賴堅毅無比的希望,下一次睡個好覺,然后一覺醒來,一睜眼,又回到了殺龍港,然后高高興興地去殺龍港第一中學,然后考試拿高分,拿了高分,阿才還會樂滋滋地拿著錢過來,恭喜他這位“肥哥”。
“撲你阿母……”
小聲地罵了一聲,乍然聽到外面一陣響雷聲,賴堅毅知道,大概又是要下雨了。
趕緊蜷縮得更緊,背靠著車斗,遮雨棚拉扯了一下,外面薄薄的一層煤,壓在那里,竟是讓他有了一種安全感。
果然,十分鐘不到,黃豆大的雨點就開始落下,先是緩慢的“吧嗒吧嗒”,不過幾秒鐘,便是嘩啦啦作響……
就像是有人在傾倒沙子一般,那聲音,好聽是好聽,但是身在其中,便成了折磨。
太冷了。
廣州的天,本不該是冷的,可這一會兒,賴堅毅就想喝一杯熱茶,然后吃幾塊椰蓉餅。
“大佬——”
扯開了嗓門大喊,不怕的,雷雨天,怎么喊都聽不到。
轟!
一聲驚雷,前方的道路,已經是白茫茫的宛若毛玻璃,司機哪里還敢再開,不得不靠邊停車,時不時地拉一下風笛,這是暴雨天預警的用處,提醒往來可能存在的車輛,注意他這里還有個車。
高音風笛用在火車上比較多,卡車貨車很少裝,只是賴堅毅所在的這輛車,有點不同,是江南洲港口的車子,特別安裝的。
司機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只知道靠近山道,他知道前方有個坡,所以這才停下來,唯恐這時候過路,遇上山體滑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