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王角三個縣的委員頭銜,真正管用的,可能就是那個耒陽縣的委員,其余攸縣、茶陵縣……那都是啥?
旁人眼中,皆是如此。
至于其他州,州內的豪強、世族,到底打著什么鬼主意,還用想嗎?
你是委員,我也是委員。
你招募義勇,我也招募義勇。
還有什么好說的?
至于岳州的委員招募的都是老鄉,乃至一個姓氏的親族,那顯然是皇唐天朝三百年以來的老傳統……舉賢不避親。
說破天也就那樣。
所以,“靖難軍”的存在,其口號的特殊性,天然會吸引一部分的野心家。
然后就是“靖難軍”本身,其主力是什么?是唐軍序列中的正規軍,對于那些地方豪門而言,尤其是臨近諸省的地方世族而言,唐軍正規軍是個什么樣集體,具備什么樣的力量,他們比誰都清楚。
或許地方上的超級望族,還能抗衡一二,比如說“始興縣伯府”,比如說“南康縣男府”,甚至包括韶州州長唐烎這個外放的“唐蒙之后”,都能在各自的地盤上,以體面的方式抗爭。
然而那些中小家族,對唐軍實力有著清晰認知的,自然而然就會望而卻步,哪怕明知道中央軍肯定要實力強,但中央軍什么時候打過來?
明天?明年?
中間那些有點實力,但實力又不是那么雄厚的,自然會為了家中的瓶瓶罐罐,選擇投降。
并且在他們眼中,跟“靖難軍”投降,那能叫投降嗎?
馮大老板可是嶺南馮氏,中央地方都是神通廣大,這不過是給個面子而已。
“靖難軍”的口號,“靖難軍”的實力,注定讓洛陽中央政府,不敢大力鼓吹守土之責,注意力只會集中在調動同樣是正規軍的中央軍、地方軍。
沒有給地方降溫已經就算不錯的了。
畢竟,“靖難軍”的政治訴求是如此的粗暴直接,就是要打到中央去,讓奸臣下臺,還嶺南、廣州、馮氏……一個公道。
那么有人下臺就有人上臺,各種奇葩的操作,才會反饋到湖南省、江西省。
馮延魯這條瘋狗敢發瘋,那可真不是隨便亂來的,他想要動陶渙很久了,可為什么要等到王角這個外來戶出現在了韶州,出現在了曲江縣,然后才去找王角,討要一桿“飛鷹銃”?
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
這句話,還真是沒有說錯。
王角相信,他后來琢磨出來的門道,以黃世安這樣的老油條,或許一早就想通了。
畢竟,能夠在安仁鎮鎮將這個位置上坐穩,沒點政治頭腦是不行的,王角不是政治動物,敏感性極差,所以哪怕再怎么看黃世安不爽,也是不斷地把黃世安政治智商拔高。
哪怕對方是個壞到頭上生瘡腳底流膿的王八蛋,但壞和蠢,并非是綁定關系。
“十一,黃世安想借用的,其實本質還是我和我先生的名氣,我的名氣現在也是有了一點,至少在南昌、廣州,還是有的。本地的教育廳,終究不是教育部的,人只要拖家帶口有老婆,就有了人情關系,維持關系,也是工作事業中的一部分。有的人多一點,成為了工作重心;有的人少一點,只是事業工作的補充。但不管多還是少,還是要的。”
“聽姐夫你這么一說,這老小子還真是算得準,看得精啊。”
“人不可貌相啊。”
拍了拍彭顏料的肩膀,王角笑著道,“安仁鎮十幾萬人,難道真就不能出一兩個好漢?廖十兩這么大的本事,我看他的身手,也不比馮延魯差多少,可難道他就沒有膽子去做掉黃世安嗎?實在是這個死胖子,算計的十分到位。壓迫的尺度,剛剛好。”
壓低了聲音,王角輕聲道:“剛剛好,讓廖十兩這種人,不上不下。想要豁出去,人情還在,親眷還在,有一點點瓶瓶罐罐,最終放不下;想要認慫跪地求饒,本地強人的名氣已經打了出去,這湖南、江西的道上關系,大同小異,面子、義氣是絕對不能丟的,于是把人架在上頭,你想下來,抽梯的人那么多,你一個江湖英雄、地方英豪,總不能跟個小農民似的,為了仨瓜倆棗,就口稱老爺,給官府做狗吧?”
“……”
這一通說,說的彭顏料自己臉皮直抽搐,因為王角明明說的是廖十兩,可剛剛好,全部擊中了自己的性子。
他可是“長沙路忠武軍”的人,何嘗不是如此?
想到這里,彭顏料突然覺得有點恐怖,江湖是臟,是個大染缸,他一早就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