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的商業大抵冠絕天下,每日流通的錢幣多不勝數。
“紙鈔,一貫換七百文!”
一家酒樓外面,伙計拿著幾張紙鈔在叫喊著。
隔壁是一家鞋店,掌柜親自上陣,“簇新的紙鈔,一貫換六百九十文了啊!”
伙計大怒,側臉說道:“這是要故意作對?”
鞋店掌柜冷笑著,卻不肯和伙計辯駁,免得丟了身份。
伙計見他不回答,就繼續喊道:“紙鈔,一貫換七百文了。”
“簇新的紙鈔,換六百九十文……”
兩人喊了一陣子,卻無人問津,都有些沮喪。
伙計一屁股坐在石臺階上,喃喃的道:“暗香那邊都不兌換銅錢了,這紙鈔和廢紙有何區別?哎!虧了都出不去,這下掌柜要心疼了。”
鞋店掌柜不屑的道:“什么叫做廢紙?這紙鈔根本就是廢物!那歸信侯就是個佞臣,若非是他弄出了紙鈔,咱們怎么會虧?”
他指著左前方說道:“看看,看看,多少人拿著紙鈔在頭疼?這都是歸信侯造的孽!”
“放屁!”
伙計一聽就怒了,起身道:“歸信侯弄了金肥丹,多少人家多了收成?這是大功德,怎地在你的嘴里就成造孽了?”
“某不種地,增收關某屁事?”鞋店掌柜冷笑道:“地里增收了某可有一文錢的好處?沒有!”
伙計滿面漲紅的道:“怎么沒好處?”
“好處何在?”掌柜惱火紙鈔兌不出去,所以火氣漸漸上來了。
伙計說道:“你別忘了,年初某可是在你店里買了五對鞋子!”
鞋店掌柜嗤笑道:“你買你的鞋子,難道某還得感謝你?”
伙計深吸一口氣,肅然道:“那都是給家人買的……”
鞋店掌柜搖搖頭,覺得這些小人物真的是太斤斤計較了。
“某是農家子弟,原先家里田地的收成不夠吃,某才出來找活,好養活自己,而家里也因為某出來,日子好過了些,可也艱難,下地都是赤腳赤身,只穿犢鼻褲……你可知為何嗎?”
鞋店掌柜冷冷的道:“窮了吧,怕把鞋子磨壞,怕汗把衣服咬爛了。”
下地干活要使大力,鞋子經不住幾下就壞了。而下地干活汗出如漿也是尋常事,可汗水卻帶著腐蝕性,衣褲用不了多久就會爛掉。
伙計點頭,“家里艱難,某在這里干活,每月有結余都送回家去,可從去年秋季開始,某的結余就留下了,你可知為何?”
鞋店掌柜搖頭,他茫然看著前方,覺得手中的紙鈔就是燙手山芋。
“因為家里用上了金肥丹……”伙計的眼中多了感激之色,“有了金肥丹,家中的收成多了許多,也有了余錢,我爹爹托人帶來了口信,說家里的錢夠了,讓某別苛待自己……”
他的眼睛有些紅,因為距離遙遠,他已經一年多沒回家了。
“可某也想家里的弟弟妹妹……還有某那不愛說話,就知道干活的爹爹;還有某那整日織布紡線,操持家中的娘……”
他伸手揉揉眼睛,唏噓道:“正是因為金肥丹,某的手中才有了活錢,才能去買你家的鞋子……多少人都是這樣,你昨日還說從去年開始,生意就好了許多,你可知是為何?”
“某的鞋子好看,耐用……對,就是耐用。”鞋店掌柜有些震撼了,但依舊嘴硬。
他不懂什么經濟理論,但卻從伙計的一番話里聽出了緣由。
原來某的生意變化,竟然是因為農戶增收?
農戶增收就有了活錢,有了活錢才能買商品……
這是一個良性循環,大部分人都視而不見,但沈安卻在引導……
包括宰輔們在內,沒有誰知道這股力量的強大。
當農戶的增收達到一個高水準時,迸發出來的消費力將會讓所有人瞠目結舌。
那樣的大宋才是強大的大宋。
伙計沖著鞋店掌柜怒目而視,“忘恩負義,白眼狼!”
鞋店掌柜惱怒的喊道:“老楊,老楊。”
酒樓掌柜聞聲出來,笑道:“這是怎么了?”
鞋店掌柜指著伙計說道:“老楊,你的伙計罵某是白眼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