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深吸一口氣,“弄幾個罪不可赦的人犯……”
張八年看著他,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就點頭道:“某剛才問過了水軍的人,他們說一旦解決了此事,功德無量。某親自去……”
這確實是功德無量的事,但張八年這個是什么意思?
沈安有些不解,“你去?”
“對,某不吃菜蔬,只吃肉,只吃炊餅……”
老張,你瘋了不成?
沈安皺眉道:“這個病并無絕對治好的把握……”
敗血癥應當是感染,而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病人的救治更像是在碰運氣。
張八年的眸子依舊深深的凹陷在眼眶里,看著就像是鬼火在閃爍。
“某無親人,死后并無香火祭祀,死了就死了,若是不死,那便是得了大功德……”張八年虔誠的道:“若是有功德,只求神佛庇護,讓某死后魂魄能到爹娘的身前……”
這一刻他的眼眶里竟然多了水光。
沈安被震撼了。
冷的和一塊冰似的張八年,他冒險去測試敗血癥,目的只是為了功德。
而他想用這個功德來換取什么?
死后能和爹娘團聚。
“此事你去建言,官家必然會同意,因為擔心你舞弊,所以某會參加……”
張八年的語氣很平靜,“某欠你個人情。”
若是沈安搗亂,他也沒辦法。
“你……功德之說虛無縹緲……”
沈安覺得用那些該死的人去測試敗血癥沒問題,死了就是為大宋做貢獻,他不會動容,可你張八年這是想干啥?
微笑突然出現在了這張千年冰山的臉上,“某當年……五歲吧,五歲時某就離開了爹娘……”
“那人說小時候割了才好,這一批要得就是小的,干凈……”
“進了宮之后,某和那五個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練武……泡藥水……”
沈安不禁打個寒顫。
這是瘋子啊!
“每日他就會呵斥我們,一直說什么帝王就是我們的爹娘,原先的爹娘都死了……”
“那些孩子漸漸忘記了自己的爹娘,他隔一陣子就會問一句爹娘是誰……”
這是洗腦,讓你忘卻原先的事情,全身心的把宮中當做是自己的家,把帝王當做是自己的天。
“每日都要喊官家萬歲,每日都要聽他說什么是官家給了我們性命,給了我們飯吃……沒有官家,我們將永墜地獄……”
臥槽!
對一群五六歲的孩子說這些,太過分了吧?
沈安想起那個場景就覺得瘆的慌。
“后來……那幾個孩子一個個都去了。”
張八年的眼中冷冰冰的,“那人說只能留一個,每日責罰,于是我們都必須要拼命……手指頭破了又好,好了又破……有的受不了……消失了。”
那種痛苦一般人都受不了吧。
沈安覺得換了自己的話,多半會半夜一磚頭把那人打暈,然后跑路。
可那是宮中啊!你一個孩子能跑哪去?
“最后只剩下了某一人,他才漸漸對某好了一些。”
“他對某贊不絕口,說某就是天生練這個的。后來他和人交談,說某已經忘記了外面的人事,最是純凈,可……”
張八年看著遠方,“可某一直都記得那個村子,一直都記得某的爹娘……那年……娘哭了……哭著看著某被帶走……”
“某一直記得。最近幾年,某經常做夢夢見娘……她一直在哭……”
張八年木然道,“某什么都記得,就是忘記了回家的路……”
忘記了回家的路,找不到自己的爹娘……
“某殺人太多,多的都數不清,死后多半是要下地獄……可某卻想陪陪我娘再去。若是有了功德……說不定就能行……”
……
沈安隨即就上了奏疏。
“用罪大惡極的人犯去測試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