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悄然出去。
張八年站在外面,任憑冷風吹拂著自己,“這話你可知來歷?”
陳忠珩很糾結的道:“聽著振奮人心,可某卻不知。”
“不讀書終究不好。”張八年執掌皇城司,不讀書自然是不成的,他說道:“前漢時,漢宣帝少用儒家,多用刑法,太子……就是后來的元帝喜愛儒學,就建言當用德政教化。
宣帝大怒,說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這番話歷來為儒家所忌,所以今日在場的你盯好了,誰若是不穩靠,弄死說話。”
他側身看著陳忠珩,深凹的眼眶里仿佛有鬼火在燃燒閃爍著。
“好!”陳忠珩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張八年微微頷首,“沈安當年在書院里教導學生,很大膽,說什么單純的德政不靠譜,單純的刑法也不行,只能糅合在一起,以儒為皮,以法為骨,這便是霸王道雜之。”
陳忠珩嘆息,覺著帝王真難。
“那元帝后來如何?可是如先帝般的仁君嗎?”
在他看來,先帝也是行仁政,和那位元帝差不多。
“先帝并非是想行王道,只是不得已。”張八年覺得張八年有些藏拙,“而元帝登基后,前漢就開始亂了。你可知那些人為何不肯提及元帝?就是因為元帝實乃禍亂前漢的罪魁禍首,而起因就是他崇信儒學,導致朝堂混亂……”
陳忠珩恍然大悟,“儒家也有這等時候?某看韓相公他們都不錯。”
“這等話你自去尋沈安問,別問某!犯忌諱!”
張八年揚長而去,陳忠珩就像是聽書聽了一半,難受的不行,尋機就出宮去找沈安說話。
“漢元帝?”
沈安想了想,“那是個天真的帝王。”
“天真?”
“對。”
沈安請他坐下,然后親手泡茶來。
“但凡是帝王,誰會單純相信什么仁政?帝王天生就該對權利敏銳,過于仁慈就是把長刀遞給敵人,下一刻長刀就會斬落他的人頭。你說……但凡有些腦子的帝王,可會行什么所謂的仁政嗎?”
“那先帝呢?”張八年始終無法忘懷那位仁慈的帝王,眼睛都有些發紅。
“先帝……”
沈安也想到了那位寬厚的帝王,“先帝仁慈,但并不迂腐,他也曾雄心勃勃,于是才有了慶歷新政。”
“老陳,你今日怎么看著有些多愁善感的?”沈安伸手在發呆的陳忠珩眼前晃動了一下。
陳忠珩眨巴了一下眼睛,“官家先前說……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
“這有什么?”沈安覺得很正常。
陳忠珩覺得他不老實,“張八年讓某盯著在場的人,若是誰有不妥,就弄死。”
“怕這番話傳出去?”
“是!”
沈安捂額,“這等事張八年不清楚,你別學。”
“為何?”陳忠珩覺得腦子有些蒙。
“他認為有人會忌憚,可他卻不知,那些宰輔相公們都不是單純的儒者。”
儒學在漫長的歲月里不斷在變化著,韓琦等人哪里會是單純的儒者。
“所謂王道和霸道,這要看人,和學問沒有半文錢的關系。”
老韓那等人,你就算是每天用儒學熏陶他一百遍啊一百遍,他依舊是那個尿性,什么仁政……弄死最好。
“儒學只是熏陶,對于某些意志堅定的,那只是一門學問罷了。”
陳忠珩懂了,一路回宮的路上,他見到了遼使在御街上和人吵架。
“騙子!”
遼使拿著一個牛角喊道:“這不是犀牛角,你這個騙子!”
伙計在那里怒吼,“某何曾說過這是犀牛角?”
“某親耳聽聞!”
遼使勃然大怒,劈手就把牛角砸了出去。
伙計被砸的滿臉是血,邊上的人都退開了。
“他冤枉某!”
伙計看著周圍,“某這里只賣牛角,街坊們都知道。”
“你在騙某!以為某是遼使就好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