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眼珠子亂轉,憋著什么壞呢?”鄧健輕哼一聲道。
霍寶無辜地眨了眨眼:“侄子只是擔心表叔,那黃舉人不是東西,可他說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聽說朝廷重文輕武,時常輪換各地領兵將領,多有防備。對駐守地方的武將尚且如此,像表叔如今所行所為,也是犯了大忌諱。”
“犯了忌諱又如何?江淮都成了爛泥,朝廷還能越過白狗子來收拾我?”鄧健不以為然。
“表叔……這是有自立之心?”霍寶壓低了音量。
“我傻么?就算這兩年天災**死了不少人,可大寧人口五、六千萬,這兩萬人頂什么用?”
“不管表叔如何打算,總要靠一頭吧……”霍寶頓了頓:“表叔似乎對白衫軍不以為然?”
“哼!裝神弄鬼,假借佛道之說行私欲,論起糟蹋百姓,這些白狗子未必比官府好到哪兒去!”
“……”
霍寶不知怎么接話了。
方才已經是交淺言深,看這鄧健私下里都一口一個“白狗子”,顯然對白衫軍確實沒有好感。
見霍寶沉默了,鄧健反而止步,回頭看著他,道:“你讀過書吧?”
“開過蒙,念了兩年。”
“那你幫我想一想,有沒有什么法子能像彌勒教似的,容易被百姓接受信服?”
霍寶瞪大眼睛。
這鄧健還是有自立之心啊!
不過也能理解,亂世之中,有能力、有時機,誰不想要折騰折騰?
只是彌勒教傳了幾百年,融合了道、佛兩家,通俗易懂,老百姓耳熟能詳。
換做其他的教義,想要傳播可不容易。
如今赤貧百姓多,**倒是適合傳播,可那樣要得罪死士紳階層。
現在民分四等,士、農、工、商,這里的“工”,是指工匠,并不是工人兄弟。
農耕社會,知識還是士人階層壟斷,民智未開,想要撇開士紳,只憑農民奪天下,那是做夢。
“表叔,就算倉促想出別的說辭,怕也是來不及了……江淮已亂,江南想來也太平不了多久。”
大寧王朝,如今已經是破燈籠,四處透風。
歸根結底,是皇權不明,吏治**,盤剝百姓太狠的緣故。
外加上連年的天災,**也就接踵而至,露了末世之相。
鄧健露出幾分憋悶來:“費勁巴力打下來的江山,六、七十年就禍害成這個模樣!難道就沒旁的出路,就白給柳盛送人手?憑什么?”
“柳元帥聚眾燒香,自領亳州彌勒教教首……表叔有之前‘收復’事在前,怕是走不了這條路,除非……得遇高人,幡然醒悟,歸了彌勒教……”
“誰是‘高人’?你那個三舅?”鄧健挑了挑眉。
“我三舅奉命奪回曲陽,為打滁州做準備……柳元帥是滁州人,不會放棄祖地……”
在滁州州府諸大人眼中,鄧健這里的“亂兵”,與白衫軍沒什么區別,巴不得雙方碰上,自己坐享漁翁之利。
要是鄧健退一步對州府低頭,下一步就是調兵保衛滁州,對戰白衫軍。
鄧健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才會這樣憂煩。
可是從他明知曉是陷阱還親自出城尋糧,也能看出,這兩萬大軍,他快負荷不了了。
不用等朝廷定罪,也不用等白衫軍來攻,只哪日斷了糧,這兩萬大軍就要炸營潰散,一切成空。
到底怎么幫鄧健解眼前危局?
霍寶莫名想到一人。
薛彪。
不是想起薛彪在金陵的糧鋪,而是想起其騙販人口之事。
霍寶眼睛一亮。
“表叔,既然養不了兩萬人,那就……精兵吧……白衫軍正缺人,四處征兵,為攻打滁州做準備,要是表叔用此談判,留下曲陽,再占了濱江,通了南下運糧之路,養兵也koi容易了。”
滁州下轄四縣,州治永陽縣,另轄陵水縣、曲陽縣、濱江縣。
濱江縣,緊鄰長江,可以過江去金陵,也可以溯江而上,往兩湖去。
得了濱江,就能不畏江淮亂局,有了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