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本就是彌勒教徒,自要恭迎佛軍進城!”
“明王轉世,天下太平!”
這種就是隱藏的教徒人家了。
“老大人心慈,欲保全和州上下,都尉大人何其心狠?”
“你們用和州上下性命去賭軍功,贏了升官發財,敗了挪屁股走了,不是坑死咱們?”
“都尉大人看看這些兵卒,有幾個真的樂意對白衫軍刀槍相向的?”
這些事與知州一樣,求生欲很強,怕死的。
七嘴八舌,盡是指責。
都尉扶著墻垛,幾乎站不穩。
這算不算是“千夫所指”?
沒想到有一日,他竟然成了“大惡之人”?
他回頭望向墻上兵卒。
一個一個,或是低下頭,或是移開眼,沒有兵卒與他對視。
都尉大人是好官。
不喝兵血,愛惜兵卒。
這五晝夜,將士一起守城,他的辛勞也在大家眼中。
只是,人人都怕死。
都尉眼神移開,落在兵卒旁邊的強弩上,終于看清楚,那些沒有對著自己的強弩,不知何時也轉了方向,不是對著遠處敵人,而是向著墻根下。
他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兒!
這是他力主修繕的城墻!
上面是他連著往京去了十封信,連妻子的嫁妝都送出去,才求動上面跟淮南道說了話,得到的這一百架弩!
這和州,竟是守錯了么?
不僅士紳百姓不能齊心,連將士也離心?
“嗆啷”一聲,都尉手中雁翎刀出鞘。
后上來那些人怕他行兇,“嘩啦啦”上前,將知州大人包住。
正如都尉知曉知州大人畏死,知州大人也知曉他的根底。
原本被軟禁幾日、奪了官印、氣惱不已的老大人,嘆了一口氣:“民心所向,這就是民心所向!……都尉來和州幾年,還請莫要執拗,給和州將士與百姓父老留條活路吧!”
“我欲活和州,奈何和州不活我!”
都尉提了雁翎刀,滿臉決絕。
“大人!”
那千戶神色大駭,快步上前,卻是遲了一步,被噴出來的鮮血糊住一臉。
“大人!”
千戶跪在地上,扶著都尉在懷中,帶了顫音。
“出……吾妻……”
都尉割斷喉嚨,胸口喘的跟風箱似的,抓了千戶前襟,眼淚洶涌而出,帶了祈求。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
悔矣!
錯估和州局勢,沒有將妻子送回京中!
悔矣!
眼見朝廷千瘡百孔,民心盡失,依想著“守土安民”!
這千戶面白如紙,使勁點頭:“大人放心!”
都尉卻不肯安心,又望向知州。
那知州長吁了口氣:“老夫與羅千戶為證,都尉出妻,與畢娘子兩相無干!”
“謝……”
都尉說出最后一個字,閉上眼睛,氣絕身亡。
“賢弟慢走,愚兄前來作伴!”
大家一驚,齊齊望去。
不知何時,州判已經站在墻垛處,對著都尉尸身說完這一句,就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城墻上鴉雀無聲。
就是那知州老大人,也沒有反轉的喜悅,只剩悲傷。
不知誰帶的頭,有兵卒低聲飲泣。
眼見悲傷的情緒在兵卒中蔓延。
那些士紳不放心了,生怕這些兵腿子再有什么反復,小聲提醒。
“老大人,遲著生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