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戶面上帶了厭惡:“打了四十板子,罰金兩百兩銀子,明日讓他滾回曲陽貓著。”
傳教護法鄧仁因索賄、貪污擬了“絞”,之所以讓他保全尸,還是因他是鄧健親族的緣故。
老督查也是拿鄧仁給滁州上下頭目立規矩。
犯了律例的,死罪難免。
若是眾將軍親眷,那給的最大情分,就是留個全尸。
因這個緣故,李遠不免擔心姐夫。
李姐夫聽人蠱惑,想要賺個差價,屯書時用了低價賒賬,這個論起來也不清白。
“那……高月呢?”李遠小聲道。
李千戶看著兄弟,正色道:“還問他作甚?還嫌他連累得你不夠?”
說起此事,李千戶亦是難掩氣憤。
李遠是童兵參謀部代部長,那些參謀生以后都是李遠的手下。
高月在參謀生里搗亂,不僅是辜負霍寶信任,還將李遠放在火上烤。
童兵已經征了新兵。
李遠之前已經是霍寶麾下第三的位置。
因高月拖累這一次,沒有降級,可到底失察在前。
不是為參謀生那幾日功課,而是為高月在曲陽兵里傳教半年。
李遠經歷定遠大戰,見了生死的,擔心的不是高月生死,而是擔心事情越拖越大。
“哥,要不要幫張三哥一把?”
李遠遲疑了一下,依舊開口道。
李千戶看著弟弟,臉色發黑:“你素來伶俐,當曉得自己立場……小寶爺是你上司,五爺是滁州之主……如今滁州軍人才越來越多,不是缺你一個就轉不開……學學侯曉明,只有忠心,才能真正立住跟腳!”
李遠搖頭:“我沒有不忠心……我就是……就是怕哥你以后會后悔……”
李千戶面色怔住,終于反應過來馬寨主之前那兩句是什么意思。
只是不悔,哪里有什么悔的。
他知曉馬寨主性子憊懶,不會多管閑事。
跟了鄧健十來年,一直被張千戶壓在頭上。
李千戶之前并不計較。
畢竟張千戶有把子力氣,的確比他出色。
可眼下不一樣了。
他武力不行,轉了文職;張千戶卻因勇武,一直跟在鄧健身邊。
軍功最重,兩人差距會越來越大。
張千戶是十幾歲就跟著鄧健的,脾氣也像了鄧健,最是傲慢。
就算他將張千戶當兄弟,張千戶也沒將他與王千戶放在眼中過……
……
李千戶在兄弟面前說的再嘴硬,可接連被兩人看破那點小心思,心中也不安,恍恍惚惚過了半日,晚上也輾轉反復,熬的眼圈發黑。
次日,宋二爺見了,只李千戶擔心高家夫婦,勸道:“只要查明他們夫妻沒涉案,過后就放了,不用太擔心。”
李千戶苦笑道:“這天下哪兒有舍得兒的娘?哪兒舍得同胞姊妹的兄弟?”
宋二爺也知這才是此案最頭疼之事。
張千戶職位是千戶,可不是尋常千戶,是有資歷的老人,是鄧健軍中二號人物,又與李千戶是袍澤之誼。
李千戶卻是明白過來。
他之前心太切,露了私心。
馬寨主提點自己,就已經是表明不喜此事的立場;弟弟提醒自己,也是覺得這樣不妥當。
別人能對張千戶落井下石,他卻不行。
就算張千戶沒有將他當兄弟,可在別人眼中,他卻要將張千戶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