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坤帶了哭腔道:“侄兒發誓,真真是二表哥下的令!這領頭的都是二表哥的心腹,不是二表哥下令,他們怎么敢對著營地放炮!”
這不是尋常隊伍,這是送殯隊伍,里面有柳元帥的家人,柳二的至親。
火炮伏擊的后果,誰都曉得。
韓夫人的腰彎了下去。
柳二娘在旁,已經花容失色:“娘,娘,兒怕,兒怕……”
她躲在韓夫人身后,臉上帶了驚懼:“他們,他們都不是好的……徒三領了滁州軍去陵水殺二哥去了!”
韓夫人之前昏厥,不知前情,柳二娘卻是看在眼中。
是不是殺了二哥,就該來害她?
韓夫人后知后覺,才發現徒三確實不在,望向柳氏,動了動嘴,沒有說什么。
柳氏顧不上嫡母,神色帶了擔心,四下眺望:“元娘呢?”
小韓氏在旁,指了不遠處:“在那呢!”
小小身影,哆哆嗦嗦,在尸體中探看。
柳氏面上帶了憐憫,走了過去:“元娘!”
柳元娘站在一處,身體搖搖欲墜。
一個孝服女子,被幾個兵卒壓在身下,腿腳怪異的扭著,身下紅彤彤一片。
柳氏捂著嘴巴,眼淚洶涌而出……
柳元帥的墓穴附近,又添了新坑。
柳大的墓地在亳州,日后少不得也要遷葬回來。
卑不動尊,本該柳大之妻停靈,然后移靈過去與丈夫安葬。
眼前又不同,柳元帥埋身之處,算是柳家新的福地。
柳大遷墳,依父而喪,也是應當。
可眼前沒有富裕的棺木,等到往返滁州城再買棺木,不知耽擱到什么時候。
實在是眾人心神俱疲,沒有力氣熬到第二日再下葬。
最后還是韓喜山讓出侄兒的棺木,先讓柳大之妻安葬。
不然能如何?
那也是他的堂侄女。
這一日下來,柳、韓兩家折損三人,韓喜山已是怕了。
就這般,天色盡黑,火把點起。
柳彪主喪,安葬了柳家三人。
既是女眷往滁州城去,柳彪就請韓喜山帶了幾十族親同往。
至于三千兵卒,不好去滁州,也不好折返陵水,只能就地休整。
霍寶欣賞柳彪的穩重豁達,眼見他不容易,就與馬寨主商量道:“六叔,陵水消息總要兩三天才能傳過來,總不好讓柳將軍他們就在滁山等著,要不然讓他們往滁州大營歇幾日?”
滁州大營五月操練新兵,擴建過,別說是三千多人馬,就是再多幾倍也安置的下。
另外就是那些亳州潰兵:“得派人下去清剿,要不然潰兵為禍鄉里,滁州百姓就要遭殃!”
霍寶見識過潰兵兇殘,至今已經是心有余悸。
馬寨主道:“潰兵之事,王都尉已經想在頭里,下午就傳話回滁州安排兵馬下去……”
說到這里,他沉吟一下道:“不算外人,容留亳州軍幾日也好……只是柳彪為人行事還算妥當,那個韓喜山得叫人盯緊……柳虓的事,怕是與他脫不得干系……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行這種手段,未免太不磊落,何況柳虓此人,雖不討喜,也不見大惡……”
馬寨主這人,看人最是通透。
霍寶點點頭,贊成馬寨主的看法。
就算柳韓兩家結仇在前,也沒有這樣報仇的。
按照韓喜山之前說的“教子無方”,那韓家人懟上的也給是柳元帥夫婦。
這樣遷怒,歸根到底是欺軟怕硬罷了。
依舊是馬寨主出面,邀請柳彪帶亳州軍到滁州大營駐扎。
并不是馬寨主搶風頭或如何,而是滁州軍幾位元勛都是如此。
自己人時沒有什么遮掩,對外都不約而同將霍寶掩在后頭。
如今世道這么亂,幾方勢力說不得什么時候就交手,可不是出風頭的時候。
柳彪性子很是直爽了。
他可以帶幾千兵卒露宿幾日,可因當初是打算著今日入土就折返陵水,所以只帶了三日軍糧。
如今除了死傷,潰散千余人,剩下的口糧緊緊能用三日。
可三日后呢?
不管大家是往楚州安置,還是往就近的盱眙去,總不能空著肚子上路。
到時候,說不得還要求到滁州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