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起床了！”女人雙手帶塑膠手套，抄著洗碗的鋼絲圈在門外不厭其煩地吼：“這都幾點了，還在這睡睡睡！”
宋笑懶洋洋翻了個身，摸起枕頭邊的手機瞇眼一看，才下午一點。他哼哼唧唧用被子捂住頭，想再多賴一會，又架不住門口老宋沒完沒了的騷擾，喊一聲知道了，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都多大人了，一天賴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沒一點兒出息！”
又是一通劈頭蓋臉的嘮叨，宋笑拿手掏了掏耳朵里的繭子也不反駁，由著她說。
“你的中午飯我給你收了，要吃等會自己熱！”末了她又從廚房探出頭來問：“前兩天你王叔幫你找的那個工作怎么樣？有著落了沒？”
“沒呢！”宋笑嘴里含了一口牙膏沫嘟囔著。
老宋嘴里的工作，是一個遠方親戚“好心”給他在修車間找活兒。學徒，一個月有2500的工資拿，據說升了師傅之后另有一筆好薪水。她對這事兒上心的很，宋笑卻絲毫提不起興趣。要他穿著修車服整天泡在充滿機油的車場里，還不如宅在家里直播每個月拿份保底工資。
“什么叫沒呢？你還好意思說沒呢？！”老宋摔了手里的抹布沖到廁所門口，深吸一口氣：“宋笑我跟你說，我已經忍你很久了！吃吃喝喝家里的，到現在找不到一份像樣的工作，以后怎么成家？怎么立業？你看那外頭的小姑娘有看上你的嗎！停！打住！別和我提你以前玩游戲的獎金，就你這些年賺的那幾個小錢，你數數自己銀行卡里還剩幾個數兒，也好意思提？那還能養活你一年嗎？讓你當學徒你看不上，眼高手低，也不想想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干什么？有的國家缺總統，讓你去當嗎？！”
宋笑吐掉嘴里的漱口水，這樣的話這一年他聽了不知多少遍，早已經免疫了，任憑老媽在門口瘋狂輸出，他淡定地打開水龍頭，掬一把水潑在臉上，胡亂用毛巾抹干。
抬頭時，他的眼神對上鏡子里的自己，一時間覺得熟悉又陌生：蓬頭垢面，任由頭發荒草般野蠻生長；下巴上沒剃干凈的胡子露出來黑黑一茬；原先長滿青春痘的額頭現在連痘印都沒剩下一顆；臉也比從前圓潤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中年富態來早了。
眼前的這個人23歲，早已不是17歲時那個青澀又輕狂的熊孩子啦。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腮幫上多出來的一圈肉，心說：宋笑啊宋笑，你這是被歲月和現實磨平了棱角。
“哎，等會把你那雞窩和胡子都給我收拾了啊！今晚陳阿姨家的閨女要來咱們家你知道吧？人小姑娘名校畢業，今年剛考上公務員，長得又可愛，難得原意上咱家來，你給我好好準備，把那個喪氣勁收一收，可別丟人！”
宋笑假裝沒聽見似的，從冰箱里拿了飯菜快步躲回房間，將房門鎖起來。
這已經宋笑今年要見的第八個姑娘了，前七個全都黃的一塌糊涂，相處的時間大都是女生極力創造話題，而宋笑只是木訥地嗯啊著，場面十分尷尬，為此宋笑沒少挨老宋念叨。后來宋笑不愿意出門見人，老宋就千方百計把姑娘安排到家里，打著熟人作客的幌子給他相親。
老宋的做法宋笑都能理解。
宋笑三歲的時候老宋就和宋笑爸離婚了，從此宋笑跟了老宋的姓。老宋一邊要顧著洗衣店的生意，回家還要給人縫扣子改褲腿。家里親戚每來都要語重心長地和宋笑說，懂事點，你媽不容易。
饒是這樣，17歲那年宋笑還是和老宋鬧了個天翻地覆，逼得極要面子的老宋站在家屬樓頂喊著要和宋笑斷絕母子關系。
前一天直播到太晚，宋笑連電腦都忘記關掉。風扇吹得呼呼響，主機熱得燙手。宋笑打開屏幕，微信窗口瘋狂響起來，都是萬年沒人說話的[退役養老群]里在刷消息。
沒什么好奇怪的，明天凌晨三點是第六屆《守望先鋒世界杯》的總決賽，中國隊打韓國隊。這是《守望先鋒》一年一度的頭等大事，代表著每個國家《守望先鋒》實力的榮譽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