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初滿面疲憊但卻精神亢奮的唐伯彥,龍行虎步走出了宣政殿。
唐伯彥之后,是亦步亦趨沒人敢超過他的三公九卿以及外戚大將軍郭世榮。
靠著讓眾人幾乎挑不出錯的三郡試點與府兵制,以及隨后甩出的石破天驚綏國密諜大案,經過這大半日的激烈討論之后,新政不日就將天下頒行!
“恭喜丞相!賀喜丞相!”
一名不知在殿外守了多久的紅袍官員,躥出來長身一拜。
“是瞿令史啊。”唐伯彥停下腳步,看了眼攔路之人,語氣平靜問道:“何喜之有?”
眼前這人,乃是少府屬官蘭臺令史瞿天罡,掌書奏及印工文書,兼校定宮廷藏書文字,說人話就是個干著皇家圖書館館長差使的六百石俸祿小官兒。
區區蘭臺令史,本無資格再宣政殿外徘徊滯留,但誰讓瞿天罡的是太皇太后唯一的嫡親侄孫呢?
“丞相的新政即將推行,豈能不喜?”
瞿天罡笑嘻嘻答道。
唐伯彥不置可否,問道:“瞿令史,你在蘭臺為官幾年了?”
“回丞相,已六年又三個月。”
瞿天罡連忙拱手答道。
“都已經這么久了啊。”唐伯彥似乎會想起了什么,他目光在瞿天罡已經蓄到約莫兩寸的胡須上稍稍停留:“孤依稀記得,瞿令史剛剛上任時,在朝堂上可是對先皇發了老大一通脾氣,虧得先皇脾氣好……”
“慚愧!當年下官實在是太不懂事,虧得先皇脾氣好,更虧得丞相替下官美言,否則下官哪有今日。”
瞿天罡一臉慚愧與感激。
“嗯。”唐伯彥微微點頭:“這件紅袍,六年不曾更易,瞿令史可有怨恨啊?”
瞿天罡連忙又答道:“實不相瞞,最初兩年下官不知天數,確實滿腹怨言。如今下官早已無半分怨恨,唯剩對丞相大人您的無盡感激!”
“呵呵——”
唐伯彥笑出了聲,他比較滿意瞿天罡的這番回答。
這個瞿天罡,這幾年在蘭臺讀了不少書,還娶了一位學富五車的賢妻,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囂張跋扈的外戚惡少。
如今,瞿天罡不僅將蘭臺打理的井然有序,從去年起更主動數次向唐伯彥遞送策論,表達出了明確無比的投效之意。
事實上,即將設立專司收取全國商稅的“鹽鐵都尉”,瞿天罡是唐伯彥心中排在第二順位的備選者。
其實論才學論能力,瞿天罡與第一順位那位不相伯仲,但唐伯彥拿不準的是瞿天罡真正的心思——平時恭順算什么,蹉跎6年不曾轉遷升官,瞿天罡心中果真已無恨?再者,他終究是太皇太后的侄孫,立場天然是屬于皇室那一側,讓他擔任如此關鍵的鹽鐵都尉,會不會是在引狼入室?
朝堂為官之人,心都是臟的,哪有那么多忠誠?
但,這個瞿天罡,確實又才華橫溢能力出眾,不用著實可惜了。
表情看不出任何變化的唐伯彥,心中其實頗感為難,他對瞿天罡只有五分信任,這不夠。
哎,要是能有個能人異士,能幫我徹底看穿這瞿天罡之心思就好了……
記得父親曾經教過我,他說……等等,父親?
對啊,父親!
三言兩語就是富國強兵之策、信手拈來綏國密諜助我敲山震虎、若年輕三十年必是無雙國士的父親大人,定能輕而易舉看穿這個瞿天罡的本心!
“瞿令史,隨孤來。”
唐伯彥迅速下定了決心。
“喏!”
瞿天罡也不問要去見誰,躬身一拜就緊緊跟在了唐伯彥身后。
兩人輕車熟路步出宮城,宮門外等著的不僅有魏王府的車馬,還有十數名或紫袍或紅衣的官員,見唐伯彥出來他們立刻上前見禮。
這些人,基本都是魏王派系的爪牙與鷹犬,今日之事唐伯彥并沒有與他們提前通氣,但靈敏的政治嗅覺依然讓他們察覺到了大事即將發生。
還有幾個同樣嗅覺靈敏的投機之徒,混在人群之中朝著唐伯彥點頭哈腰。
“什么都先別說,都隨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