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殘月西墜。
朦朧的月光,照在了壽陽山上。
壽陽山上,灰蒙蒙的薄霧宛若一道分界線。
灰霧之內,是殘垣斷壁的蘭若廢寺,與寺后怪枝嶙峋扭曲的巨樹。
霧外,是大量手持火把的重重疊疊人影——魏王府內府大總管馬四喜,道箓司副天師靈明子、北軍虎賁校尉淳于瓊三人傲立于最前列,他們身后是聚成了松散軍鎮的全副武裝道箓郎衛、虎賁軍甲士以及魏王府家兵。
遠離人群的典再興,獨自盤腿坐在一座孤墳前,墓碑上靠著一桿三尺鋒刃寒光凌冽的丈八馬槊。
所有人,都盯著霧中廢寺傾頹的大門口。
忽然,兩個踉蹌的身影,互相攙扶著奔出了廢寺大門。
“啊,出來了出來了!”
“好像是顧郎官和宇文郎官!”
那群道箓郎衛發生了一陣騷動。
蘭若廢寺白日突現之后,道箓司副天師靈明子便迫不及待按照預案,先后將三批精銳敢死之士派入了薄霧籠罩的蘭若廢寺。
苦等待四個多時辰,終于等來了這一刻。
負責接應的一隊道箓郎衛,急切的涌至灰霧分界線大聲鼓噪呼喊,卻又無人敢越過分界線——越線者,都會被灰霧吞沒消失不見。
好在,從灰霧中的蘭若寺里出來的路似乎是通暢的,道箓郎官顧折柳與宇文峯出了廢寺大門之后,跌跌撞撞復行了十數步,便穿過了薄霧分界線!
“水、給我水……”
“有吃的嗎?”
活著走出灰霧的兩名郎官,在被接應者們七手八腳攙扶住的時候,說出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有人遞上了水囊與干糧,兩人立刻餓死鬼投胎似的搶過吃食,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一番混亂后,手中依然緊緊攥著食水的二人,終于被攙到了馬大總管的面前。
“大總管,要不您先問?”
道箓司副天師靈明子陪著笑臉。
“副天師,咱家不是已經說過了么,咱家就是代替我家老太爺來看看情況。老太爺沒親自過來之前,這兒一切該怎么處置副天師你就怎么處置,當咱家并不存在就好。”
馬大總管氣度十足的擺擺手,神情舉止分明與宅在魏王府內院的唐老太爺有了三分相似。
靈明子又苦勸了幾句,在悉數被馬大總管拒絕之后,終于再也按捺不住的發出了連珠炮詢問:“蘭若寺里究竟有些什么?其他人呢?你們怎么這么久才從出來?怎么就餓成了這副模樣?”
形容枯槁身體消瘦的兩名道箓郎官對視一眼,最終是宇文峯開口做出了回答:“副天師,我們根本沒見到什么蘭若寺。霧氣之后,是一座廢城,那廢城里大有古怪!白日時,城中空空蕩蕩,沒有活物、沒有水食、沒有人,那就是座讓人暈頭轉向尋不到出路的迷宮……天黑之后,城里就會有各種魔人、惡鬼、僵尸、妖怪憑空冒出來,其他弟兄都被那些妖魔抓住吃掉了!我與小顧忍饑挨餓、東躲西藏了兩天,好不容易才逃出城來……”
“兩天?你確定你們在里面東躲西藏了兩天?”
靈明子目光一閃。
薄霧之外,時間才剛過去了四個時辰,薄霧之內卻已經過去了兩天,意味著什么?
別人不知道,靈明子這道箓司副天師,豈會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