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著頭,小時候那個慘相又與此時重合。
薛一鑒收回視線。
“行了。”他說道,“你先回去吧,記住,去找歐陽顯,這讓他來看最好。”
“師傅,那你呢?”薛衍看向他。
“我還有事,得去找白季也他們。”薛一鑒望著那邊的山巒,“等查到了我要的東西,我會去光州的。”
他說完踏著青草轉身往回走。
“師傅!”
薛衍在后面喚住他。
“你會帶小姐走嗎?她如今……過得很好。”
說到最后成了喃喃低語。
薛一鑒回頭。
“會。”他堅定說道,“原本我還有些不確定,可我去了一趟京城后,便覺得,她必須回去。”
必須……回去嗎?
薛衍看著他遠去的孤獨背影,垂首沉默。
……
……
薛衍很聽師傅的話,說去找歐陽顯就去找歐陽顯,就如同當日讓他去光州找小姐一樣,他二話沒說就離開了益州。
此時歐陽顯正在藥鋪后面的院里曬著草藥,聽見有傷患來找他還納悶,他很少幫別人看病的。
帶著疑惑過去,他看見了虛弱的薛衍疑惑更甚。
“你怎么回事?”他隨口問了句,“怎么受傷了?”
也不等他回答便先檢查他的傷口。
薛衍躺下,閉上了眼。
那顆藥丸的藥效已過,此時他實在是沒有精力說話,連視物都有些不便。
歐陽顯把他的衣服割開,細細查看他受傷的腹部。
“你倒是能忍。”他說道,“都這樣了還不吭聲。”
薛衍聽著他說話的聲音,漸漸睡去。
醒來時天色已暗,昏昏沉沉的,整間屋子一片漆黑。
歐陽顯從外屋掀簾而入,一身白衣在黑中顯得猶為明亮,頭上束著的發帶也白得亮眼。
“醒了?”他問道,平靜的面容逐漸在薛衍眼中清晰起來。
薛衍應了一聲,撐著胳膊從床上起身。
他的傷口處已經被包扎得嚴嚴實實,除了隱隱傳來的痛感,再沒有血淋淋的感覺。
“你這是怎么回事?”歐陽顯點了燈,在不遠處坐下,“你服的那藥是鑒大人給你的吧?他去哪里了?”
燈苗被點燃,屋內慢慢亮了起來,稀疏影子印在墻上,外面看上去更加黑了。
“他去找白先生了。”薛衍答道,嘴里有些寡淡無味。
他抿抿唇,夠著床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去找白先生?”歐陽顯詫異得睜大了眼,“該不會又要與他們爭辯吧,那時候為了明韞小姐一事,他們就已經吵過一次了。”
“不會。”薛衍搖頭,淡淡地說,“我師傅不會與他們爭吵,他向來只會殺人。”
這樣平淡的就把殺人說出來,果真是鑒大人的徒弟啊。
“……那倒是。”歐陽顯尷尬地承認這一事實,臉上流露出幾分不知道怎么和一個固執孩子說話的窘迫。
默了一刻。
“那鑒大人找他們做什么?都過了這么久,他們也不會再因小姐跟誰一事而動手吧?”他說道,話里小心翼翼且試探,生怕面前這人又說出什么驚人之語。
“自然是不會。”薛衍看著他,目光無波,“我師傅,他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清楚。”
是不清楚還是不想說出口,他自己都無從得知。
只是單純地覺得,那話不該從他嘴里說出來。
“那就好。”歐陽顯緩和了神情,露出平和的笑,“本來就是一家人,吵來吵去的多沒意思,你們看,我就不喜歡吵,所以才能待在小姐身邊嘛,他們一個個的,只會添亂。再說,小姐如今在李府,過得好,他們不都該樂見其成的嗎。”
薛衍默然,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若是殿下和娘娘知道,怕是也高興吧。”
歐陽顯說著,笑容消失,他嘆了一口氣,語氣悲哀且惆悵。
“只不過斯人已逝,他們再也看不到了。”
是啊,再也看不到了……
薛衍木然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惘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