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韞認真地聽完這番話,隨后一路沉默,即使馬車已經到了歐陽大夫的藥鋪里也依舊無聲。
她在想成王一事。
以前只是作為一個旁觀之人,聽著覺得與自己無關的事便隨意地表示自己的看法。
可如今,她做不到了。
甚至,她還想從這些直白的話語中找出一些不尋常的地方,讓她能在自己心里默默地辯解。
她一直就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壞,成王是壞人,是害得西部百姓慘遭燕人屠戮的罪魁禍首,是一個只為自己得利不顧百姓安慰的虛偽之人。
可她是成王的孩子,她的父親,怎么可能是這樣的人呢。
這讓她無法接受。
而無法接受,又讓她下意識地覺得,會不會這件事還有誤會。
她很羞愧,羞愧自己只想著自己的感受,而不顧別人的說法。
這是天下人都認定的事啊,她怎么能這么做,因為自己而把成王之罪在心里隨意抹去。
她不能。
不能的后果就讓她變得很痛苦,既無奈于認清自己,也難過于自己的身世。
她,怎么能是成王的孩子呢。
父親,一向嫉惡如仇,他為了母親,竟能做到這樣的事嗎……
養著一個國之罪人的孩子十多年,還對她那么好……
她不想再想了,再想這件事自己又得哭了。
她得把事情弄清楚,只有真正明白,才能做到保持清醒,要不然只是渾渾噩噩地如同度日如年。
要了解這樣的事,她得先去找別人。
“春雨,我們先去找左嬤嬤。”她說道,閉著濕潤的眼睛靠在窗邊。
春雨一愣。
都到了歐陽大夫處了,怎么又要先去其他地方啊。
但見李明韞不打算說些什么,只好點頭應好。
她和外面的李護衛說了幾句,馬車輪子又開始滾動。
歡聲笑語充斥著李明韞的聽海,她靜靜地聽著,從別人的歡樂中體會自己的痛苦。
左嬤嬤在哪里,她已問過李管家了。
在城西靠近鄉野的一處莊子里,左嬤嬤在里面種著花花草草,日子過得也十分恰意。
李管家沒有問她為何要去找左嬤嬤,只是讓她小心些,還說要再派十來個人一起跟過去。
李明韞斷然拒絕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么強硬,也不知道為何不聽李管家的話。
在她的印象里,左嬤嬤不太喜歡那么多人跟著。
這大概是一個理由吧。
城西不比城東繁華,馬車,人群都沒有城東多,且店鋪,小攤之類的較少。
街道越來越窄,從一條小路七拐八拐地穿過去,就看見了一大片平坦的田地。
李同趕著車,揮舞著鞭子,往更偏僻的地方駛去。
不一會兒,莊子近在眼前。
馬車漸漸停下,李明韞也睜開了眼。
“小姐,我們到了。”春雨提醒道,但沒有下車,她想等小姐確定去這里再下去。
李明韞點點頭,應聲好。
這便是要下車了。
春雨從車沿處躍下來,再轉身扶著李明韞踏著小杌子下車。
莊子被一塊灰色的泥墻圍住,上面纏繞了綴著牽牛花的碧色藤蔓,一扇土色的木門立在中間,看上去像是尋常人家的宅子。
莊子上的管事燕嬸子想來是老遠便看見了李府的馬車,已經在門口迎接。
這是一個年近四十的婦人,穿著碎花深藍色布衣,頭上待了一塊灰布,把頭發整個的包裹住。
她粗糙的臉上露出樸實的笑容,難掩見到貴人的激動。
“三小姐,您來啦!”她迎上去招呼道,“小婦人早聽說您會來,已等候您多時了。”
李明韞應聲是,帶著滿臉愁容與忐忑走進了莊子。
這差點把燕嬸子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嫌她招待不周,沒有讓所有的人出來相迎。
“燕嬸子,您別誤會。”春雨偷偷附耳說道,“我家小姐想見左嬤嬤,她在哪?”
“左嬤嬤啊。”燕嬸子恍然。
她就聽說三小姐這些日子會來莊子,但不知道她到這來是做什么,還以為是想選幾盆花呢。
“左嬤嬤在那邊的屋里呢。”她掩著嘴低聲提醒,“左嬤嬤前些日子著了風寒,喝了藥也不見好,如今還躺在屋里呢。”
竟有這樣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