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莊戶人家,雇個牛車去接親,就挺不錯的了。真要像那城里人似的,新娘坐轎,新郎騎馬,那得多少銀子喲!
不過,既然李希仁堅持,李云心又幫忙借了轎子和轎夫,這回咱就奢侈一把!
喬細妹一邊暗暗地在心里勸慰自己,一邊操持著婚事的種種準備,最后把婚禮的正日子,安排在了正月初七。
初七這一天,差不多全村人都來看熱鬧了。
旁的村,比如鐵匠爐,也有好些閑人特意早早出門,跑到靠山屯來看熱鬧。
新娘子的嫁妝就只有一口箱子,箱子里裝了什么,誰也不知道。
幫忙抬著箱子的按理說應該是娘家人,但新娘子卻沒有這樣做,而是出了幾十個銅錢,請了兩個村里的閑人幫忙。
就連送親的娘家人,都沒有一個是裴家人。而是該算做大媒的田四娘,幫忙找來的田家人。
不過,雖然無人來送親,來看熱鬧的裴家人卻不少,只是各個都臭著一張臉。
他們覺得裴英的做法,把裴家人內部的矛盾暴露在了外人面前,是給裴家臉上抹黑。
只是,裴英的性子,連族長都沒能壓制住她,他們這些普通族人,又有什么辦法?
最多不來參加她的婚禮,讓世人都知道她與娘家不和,知道她無依無靠罷了。
裴家人知道,裴英心里對他們是有怨的。
所以,即便族長說可以接了她弟弟,到自己家中去撫養,也被她拒絕了。
裴英家的田,都是產量很差的河灘地,不值多少銀子。裴英家的房子,同樣是個年久失修的泥坯房,賣不上什么價。
因此,裴英把這房子和地賣出去的時候,裴家的族長便也沒有從中作梗。
而裴英帶著弟弟出嫁這事兒,卻是讓裴家族長非常生氣。
他覺得裴英這是不信任他。
裴英只微微一笑,用一雙清凌凌的眼睛淡然地看著他,害得他到底扛不住這壓力,扭過頭去:
“荒唐!一個小女子,出門子了就是外人,家里的男丁如何安置,哪里有你說話的份兒!”
裴英卻只微笑著說道:
“族長伯伯,我既答應了我爹我娘,要親自撫養我弟弟長大成人,就不能食言。
但我又不可能不嫁人。
等到十年后再嫁,我固然等得起,但這十年間,給朝廷交的罰金、年年都要翻倍,族長伯伯是愿意替我出么?”
裴家族長被這話給堵得啞口無言,他可以暗示裴英不必遵守諾言,但這話是無論如何不能直接說出口的。
所以就只好耍橫:“反正我不同意!”
裴英只微微笑,禮貌地送了族長出去,自己卻依舊堅持著原本計劃好的做法。
不過,為了解決族長這一重阻力,裴英暗地里去找過族長媳婦兒,送了她一個絞絲銀鐲子,求她在族長面前為自己轉圜:
“伯娘一向疼愛我和我弟,我心里都知道的。實在是,我當初既答應了爹娘,就斷然沒有不守承諾的道理。我弟我是必須帶在身邊的。別的事情倒是都好商量……”
至于族長媳婦兒是怎么攻略族長的,裴英不得而知。
但事后,族長確實不再阻攔她了。
但族長也只是沒有主動阻攔她,卻并不會去制止那些想給她使絆子的族人。
喜慶的吹吹打打聲里,萬眾矚目之中,裴英身姿款款地下了花轎,掀起了自己的蓋頭,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