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惟往身后看了一眼,宛若凝望著深不見底的深淵,忽地,發出了一道似嘲諷般的輕笑聲。
他從衣兜里,摸出了下午從男廁所里,幾個男生手中所沒收的香煙及打火機。
而后,原路返回。
只不過,這一次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桶裝得滿滿當當的汽油。
時惟站在走廊的另一頭,三兩下擰開汽油的瓶蓋,拖著塑膠桶快步地將走過的路,再走上一遍。
一股難聞的味道,散發在空氣中。
渾身是血的十六歲少年站在樓梯口,與黑暗融成了一體,宛若一個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厲鬼。
他唇角含笑的把玩著打火機,在萬籟俱寂的深夜里,指尖輕輕地摁下點火鍵,點燃了拖了一路的汽油。
火光在瞬間照亮了他的臉。
一張還未褪去青澀,卻滿是陰沉的臉。
他的沉著,他的冷靜,他的漠然,完全不像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
他就像站在懸崖峭壁旁,睥睨天下般的俯視著,山下的荊棘遍地。
時惟在大火蔓延到那間屋子門口,燒燃了那扇房門,借著微風往里頭撲進時,才轉身離開了這里。
等他走到樓下。
陣陣恐懼、驚慌的慘叫聲,亦隨之飄蕩出了那棟筒子樓,響徹于整個天際。
時惟望著身后的熊熊大火,那雙還有一絲清澈的眼眸,伴著一片橙紅色的光芒,徹底消失。
他抬起手,在薄唇邊拉出了一抹微笑,像是贈送給他們最后的禮物一般,滿含惡劣的氣息。
時惟在一堆雜物旁撿了一根木棍,他撐著那根木棍,目光堅定的離開。
哪怕從今時今日起,他的身上已背負了兩條生命,亦無法阻攔他的步伐。
“時惟?”
“時惟,你怎么了?”
清麗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喚回了時惟的思緒,讓他從那個噩夢里逐漸蘇醒過來。
他一抬眸,便瞧見以一種保護的姿態,緊緊抱住他的小姑娘。
“我沒事。”時惟開口的嗓音沙啞。
他回抱著他的小姑娘,無比慶幸的,這一次醒來所看見的人,是她。
郁芷對他的‘沒事’,表示懷疑。
先前也不知男人想到了什么,整個人宛如夢魘了一般,時而輕笑,時而做出一種詭異的表情。
甚至,怎么喚也不喚不醒。
著實把她嚇得不輕。
“時胤去叫醫生了,一會兒我陪你先做個檢查。”郁芷輕蹙著眉,眼底的那抹擔憂都快要溢出來了。
時惟的唇瓣動了動,正想說一句不用,可對上小姑娘的眼眸,又不得不把話給活生生的咽下去。
不多時,時胤急急忙忙地帶著兩名醫生跑進來屋內,神情嚴肅的不行。
“哥,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見男人的意識清醒過來,他那顆揪著的心,才得了喘氣兒的機會。
“沒有。”
“還是先讓醫生給你檢查吧。”
時胤自覺的退到一邊,他已經猜測到男人先前的怪異舉動,究竟是為何了。
那件事情,也是他這么多年以來一直都無法釋懷的,如果可以倒退回去,他也很想代替他受那種痛。
時惟瞥見時胤眼底閃過的愧疚與自責,不禁暗自嘆了一口長氣。
他不忍心的起身,走到他身側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莫名有些別扭:“別多想,我從沒怪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