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他都未聽到她的回應,怕她想不明白,“若是你想要拍戲,等過陣子觀眾的視線轉移,吃瓜群眾淡忘了以后,想要拍什么,就去拍什么,我投資,你來演。”
“四哥。”
陸斐言不過是有些不甘心罷了。
打比方說,在這個社會上,你明明擁有著才能,卻因為種種苛刻的條件,被攔在了門外,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有。
“我就是有些無法釋然。”
人生,對于好的、壞的事情,總要有一個開頭。
陸斐言現在經歷的一切,顧北琛在京城的時候都曾經歷過。
“阿言。”
他頓了頓,“這還只是娛樂圈的冰山一角。”
“可是之前,導演那邊——”
“是。”顧北琛打斷陸斐言的話,“王導是看中了你的表演天賦,但是你要清楚一點的是,這部劇并非他一個人的。”
見她疑惑,男人繼續補充道,“對于演員來說,除了演技,剩下的最重要的就是聲譽。王導再看好你,也要考慮到融資方的意見,若是他執意用你,背后的金主爸爸忽然撤資,整個劇組陷入困境。”
“人都是再現實不過的生物。犧牲少數的人,來拯救多數人,也算是一樁劃算的生意。”顧北琛伸手揉了揉陸斐言的腦袋,“我們處于漩渦,有時候不得不選在隱去鋒芒。”
“可是我根本就沒有做的事情,為什么要背鍋?”她不解,甚至還有些可笑地說出一些幼稚的話:“四哥。我們發一個公告聲明,不就好了嗎?本來就沒有的事情......”
“阿言。”顧北琛忽而提高了音調,“我剛剛給你講的那些,你是真的不明白么?你以為那些噴子,每天躲在電腦的后面是在做什么?”
“他們——”顧北琛抖著手,“他們可以說早已經失去了良知。即便這件事情你沒有錯,也會把你變成是錯的。你這個時候發聲明,只會被噴是心虛!”
“......為什么......?”
陸斐言不明白,人怎么會是如此,愿意相信著假的東西,也不愿意相信著真實。
“為什么嗎?”顧北琛冷笑:“這就是人生。娛樂圈,血淋淋的,黑得看不到盡頭的,是你必須學會接受的一切。”
“你以為在這個圈子里,弱者就值得同情嗎?”顧北琛坐在病床上,抓起水果刀,邊說邊削了個蘋果,“同情是這個圈子里,最掉價和最虛偽的東西。”
“永遠不要相信圈子里的每一個人,因為你永遠不知你會在哪一刻,就被人捅了刀子。”
男人將削好的蘋果遞給陸斐言,“阿言。聽話。
別再掙扎了。”
用“掙扎”,去形容現在一個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倒像是個諷刺的詞兒。當你空長著一張嘴,卻什么話都說不了的時候,是何其悲哀的一件事。
忽而,陸斐言的心底涌出的大量的酸楚,嗆到了喉嚨里,她伸出雙臂,用力地抱著顧北琛:“四哥。”
她從來沒有聽他說過這些,男人有什么心事都選擇放在心底。只是現在,他雖云淡風輕地把娛樂圈的生存法則告訴自己,面對這些可以稱作為經驗的總結,讓她的心不由得疼了起來。
當你從一個沒有鏡頭、沒有姓名、甚至連臺詞都沒有的小透明,好不容易成長為可以和主演搭戲露臉的配角,卻處處被主角碾壓著。
當你終于可以去演男主角,成為當紅的偶像,卻因為深陷公關的危機,對演藝生涯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你所摯愛著的,卻如那寒冬中的堅冰,正一點點摧毀著你所有信仰著的一切。
陸斐言一想到,一想到那些暗淡無光的歲月是顧北琛一個人走過,眼角的淚水嘩啦啦地往下流。
“阿言。”男人低頭,含住那些涼涼的珠子,“別哭。”
明明自己深陷丑聞的漩渦,最先關心的卻還是他,一想到這兒,顧北琛多年在圈子里早就麻痹的那些感動,重新紛沓而歸。
那個小小的身體,他單手就可以將她裹入懷中,無論是顧北琛,還是霍柏年,有一點不變的是——
若阿言身處于泥沼之中,他都想讓她相信著,這世界上依然還有沒有被物質侵蝕的人兒,這世界上依然有美好的事物,他們都會在這樣的漆黑的圈子里,高舉著火把,繼續燃燒著她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