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深遠的記憶慢慢浮現。
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了。
萬年前神魔大戰,風云凋敝,天地間哀鴻遍野。魔族在那一戰中幾乎傷亡殆盡,后被女媧娘娘封印在南荒大地中,永生永世不能出來。
南荒大地是自洪荒以來,仙人魔三界以外的混沌之地,也是傳說中上古眾神的埋骨之地,在那里,所有的法術都會被封印。無論神仙魔,一旦進入,都和普通人無異,更為甚者,傳說中南荒大地沒有日月更替,沒有四季消長,只有無止無盡的狂風和黑夜,饑餓、疾病,死亡陰影到處籠罩著那里的每一個人,人們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努力存活著,久而久之,人們的憤怒、不甘、怨氣越積越深,黑龍之力就是由此而生。
老人微微嘆了一口氣,“在這樣的地方,想要活著就變得無比艱難,而魔族的子民卻只能在那茹毛飲血之地茍延殘喘。后來女媧娘娘不忍魔族生靈滅亡,于是創下九州通錄,里面記載著一條神秘天路,能為南荒大地引來神水,有了水源,萬物皆得以滋生,才慢慢有了生機,魔族方能存續至今。”
老人思緒翻涌,胸口一窒,竟又咳出一口血來。
娘!白灼已然淚眼婆娑。
老人點點頭示意,繼續往下說道:“從那以后,我們白云寨便世世代代扎根于這人間與魔族交界的邊界之地,千萬年來避世而居,與人魔兩界皆無往來,可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
白蓁噙著眼淚聽得云里霧里,不明白什么叫該來的還是來了,張了張嘴喉頭卻一陣發梗。
老人呼吸沉重,身上的黑氣越來越旺盛,突然身體一陣劇烈顫抖,整個人竟像被吸干了精血般,身體慢慢枯萎干癟。
“娘!”白灼撲過去,一把接住老人倒下的枯瘦身軀,嘶聲大喊。
“蓁兒”,老人聲音萬分疲憊,渾濁的眼球在耷拉著的眼皮中略微轉了轉,看向她。
白蓁已經哭成一個淚人,連跪帶爬過去緊緊抓住老人漸漸冰涼的手。
他們都知道,老人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送灼兒去長海關,去找關主沉蕭,他有辦法凈化黑龍的濁氣,切記......”
似是費勁了力氣般,老人嘴唇微闔,還想囑咐些什么,可終究沒力氣了,愛憐的不舍得看了一眼身邊正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兒子,眼中慢慢浮上慈愛不舍的神色,終是放不下的,又看了一眼,終于老人緩緩閉上眼,一滴渾濁的眼淚從眼角滾落。
娘......兩行清淚劃過白灼臉頰。
白蓁跪在地上,含淚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按師父的遺愿,將師父的殘軀埋骨于葬劍臺下,白蓁白灼重重磕了頭后,不敢停留,二人決定立刻啟程往長海關去。
白灼的傷實在拖不得。
方才在密林中一來天色昏暗,二來白蓁震驚于大家的死,未曾留意白灼的傷,此番細細看來這傷,的確有些不同尋常。
不僅僅是傷口處那纏繞不散的濁氣。
白灼肩上和胸口的血管也慢慢開始彎曲蔓延到表面,泛出紫色的光芒。
白蓁心里咯噔一下。
長海山脈雄踞于東海之濱,東南西北方向連綿不下百萬里,廣袤浩瀚、峰巒起伏,長海關創派至今已有千余年。
二人只帶了些隨身衣物和干糧,一路上東問西問。終于在半個月后,到了傳說中的長海關地界。
自神魔大戰后,神族凋零隱去長生天,天下自分成仙人魔三界。仙人,自是沒有人見過,但千萬年來,人們對于長生的渴求卻只增不減,如何成仙享壽萬年更是傳的神乎其神。故神州大地修仙派別百家爭鳴,在這數不清的龐雜派系中,以長海關、青木崖、清風谷等大仙宗門為修仙正宗。而這之中,論實力、論影響,又以長海關為最。
長海關現任關主沉蕭,關于他的傳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據仙界志記載,沉蕭年齡已不可考。也許天地初開,陰陽兩分之時他便已存在,沒人知道他具體活了多少年,只知道他在一場場血雨腥風的拼殺中,在妖魔亂舞,洪荒殺伐的亂世里,一手創下長海關。后歷經天崩地裂,海荒四移的動蕩,不改初心,以一己之力將長海關一脈逐漸壯大。
白蓁神思涌動,一路上白灼手舞足蹈和她說了些什么,竟一絲也沒聽進去。
她側頭看過去,此刻白灼或因興奮,少年郎意氣飛揚,臉上紅光滿面、精氣十足,絲毫不見病態。
云霄劍或因感應到主人的心情,也跟著一陣銀光大作,嗡嗡鳴響。
她略略放了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