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東萊郡黃縣東北,蹲狗山下。
戰旗獵獵,軍陣如徐。
頭戴風翅兜鍪[mou],身著明光束甲的老將張須陀,騎馬立于山腳,遠遠的眺望山頂隱現的義軍城寨。
在他身后,“張”字帥旗與大隋戰旗迎風招展。另有八色角旗分列馬步軍前,持旗之營便是其麾下號稱“八風營”的精銳募兵。
八風營,每營五百人,原是以他親兵營為骨搭建起來的。隨他南征北戰,配合默契,是隋軍中這些年少有能打勝仗的軍隊。整個隊伍兵卒之間的精氣神都不一樣。
遠遠的有斥候飛騎入列,少頃便有副將裴行儼上前抱拳,皺眉道:“府君,已探明了。賊軍大營在此山脊北側,僅有小路相通,易守難攻。另有四處營寨分布四周拱衛,互為犄角。此強攻疏為不易,不如行火攻之計?”
張須陀擺了擺手,笑道:“無妨,土雞瓦狗,深陷絕地而不自知!此山距縣城不遠,火攻有傷天和,某自有定計!傳令,就近扎營!”
“喏!”
裴行儼領命,回身去吩咐。不多時,便有傳令官持令旗奔馬馳向各營。龐大的軍陣開始動了起來。
這個年代,扎營也是個講究活。絕不是那種就地搭個帳篷就完事的。不但要在營門外深挖壕溝,添置拒馬,防止騎兵沖營,還要豎起塔樓,設置警哨。
一萬人的營地,真要延展出去,范圍也是不小。一時半會兒的都搭建不完。
張須陀也不著急,似乎覺得這股敵軍已然是鍋里的肉了,多燉一會兒也不要緊。
他不急,位于蹲狗山上的義軍就更不急了。
占據此地的義軍首領,就是上了楊廣黑名單的左孝友。此刻,這位濃眉大眼的山東漢子就站在山頂的營寨望樓上,看著山下忙碌的隋軍對左右笑道:“瞧見沒有,張老兒無從下口了!”
“全靠頭領妙計!”
“張老兒不過如此!”
左右分列的手下們頓時一陣馬屁如潮,紛紛稱贊他神機妙算,略施小計就讓隋軍進退兩難云云。
就在一眾義軍頭目自去回營慶祝時,張須陀在優先搭建好的中軍大帳中,已憑借斥候描述在案頭上畫出了蹲狗山的草圖,隨即召集各營將校議事。
待人到齊,便指著草圖上標記的位置道:“此山南北陡峭,山路難行,只余東西兩處進山通道。看似易守難攻,實則毫無退路可言。只要堵死這兩處通道,賊軍不攻自潰!”
說罷,便起身拿起一支令旗,下令道:“樊虎,許你一營兵馬,守東面通道。無論賊軍多少來攻,都不許后退半步。放過一人,軍法從事!”
“秦叔寶,你攜一營兵馬,守西面通道!”
“唐萬仁,你攜兩營兵馬,天黑后伏于北側山坳,若是賊軍向西攻打,便搶他北山營寨!切記,不可冒進!”
“羅士信,你攜兩營兵馬伏于南側山坳,若是賊軍向東攻打,便搶南山營寨!”
“裴行儼率騎兵營策應,有賊自小路下山者,只管進攻!不許放一人出山!”
一連串的命令發下去,被點到名字的人盡皆出列,接過令旗后,便去調遣兵馬。其中關系較好的羅士信還與秦叔寶相互打趣,言道姓裴的向來運氣都不好,十賭九輸,等下定要與他打賭賊軍的攻擊方向云云。惹得裴行儼大怒,追著他打。
聽著帳外的笑鬧聲,張須陀撫了撫胡須,搖頭失笑。
他這幾年東征西討,都快成救火隊長了。幾乎是哪里有叛亂,就要帶兵到哪去。所遇敵軍盡皆是些土匪草寇,不堪一擊。說白了,沒一個能打的。
去年裴長才反隋,兩萬兵馬殺向歷城。當時他在城外,身邊只有五個人,根本來不及調兵。本以為死定了,結果六個人打兩萬,居然還堅持到了秦叔寶引歷城軍來救,反敗為勝,演義故事都特么不敢這么寫。
所謂高手寂寞,不外如是。
打那之后,張須陀就再也沒把這些所謂的義軍當回事兒過。手下的校尉乃至兵卒,也都充滿著一股迷之自信。
“要不先睡一會兒?”
張須陀打了個哈欠,總覺得最近容易犯困。
而此時,齊郡西北部,黃河岸邊,黑壓壓的軍隊已經兵臨祝阿城下,一桿“盧”字大旗迎風飄揚。另有一個叫王伯當的青年,在陽夏被人攔住去路,敲了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