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近的食客們呆愣愣的看著他,表情透著茫然,似乎還在等他的下文。卻見他很干脆的點點頭,攤手道:“嗯,完了!”
“嘶,這詩……”另有瞧熱鬧的人咂咂嘴,有些疑惑的說道:“聽著倒是直白,比其他人做的酸詞易懂許多。可這便能讓那王家的才子說不出話來?”
“這某便不知了,反正某是這么聽說的!”屈老三撇著嘴回到座位,卻是扯住之前鄰桌那人的胳膊道:“吶,某可是把這詩背過了,等下記得替某付酒錢!”
而之前說話之人仍舊一臉疑惑:“咋就說不出話?這詩,聽著一般啊……”
李大德絕對想不到,他昨天才給別人的評語,轉天就回到了他自己頭上。這個時代等閑接觸不到書本的百姓,對意境直白的千古名句其實是不感冒的,反倒覺得“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這樣聽無數遍也記不住的句子更高大上些。
便在這時,卻見二樓一個頭戴綴珠冠,身穿青色束服的青年自樓梯而下,毫不客氣的冷哼道:“本是大氣磅礴的詩句,在爾等凡俗之人的口中卻是雞同鴨講,暴殄天物!”
“原來是裴公子當面!”
大堂中有認識這青年的,急忙起身行禮。不認識的一聽說他姓裴,也低聲和左右相詢。
這青年正是聞喜裴氏洗馬房在蒲州的旁支子弟裴大同。在猗氏地界算得上是地頭蛇,也難怪開口就敢教訓一屋子人。
“裴公子,聽聞尊兄當時也在場,不知這屈老三所言是真的嗎?莫不是小子騙酒喝吧?”被指著臉說是凡俗之人,眾人也不計較。有好事的漢子便高叫一聲,惹的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哼,自然是真的!”
裴大同哼道:“我族兄與那李三郎交好,二人在鸛雀樓把酒言歡。他還當場潑墨,另做了一首詩,卻非爾等所知了!”
說著便一邊帶著眾家丁往下走,一邊負手吟誦道:“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哎,李三郎才德兼備,吾輩嘆服之啊!掌柜的,今日這酒水算我裴某人請了!”
話音落下,身后便有人丟過去一串錢。而那裴大同已是走向門外,只留給眾人一個瀟灑的背影。
“裴公子豪氣無雙!”
“原來那李公子還另有詩作?”
“俺覺得比剛才那首好……”
一樓的氣氛轟然熱烈起來,眾人又有了新的談資,便呼喝著讓小二趕緊上酒云云。
角落里,一個頭戴斗笠,腰墜橫刀的漢子收回了看向裴大同的目光,隨后端起面前的酒碗,默默的喝了一口,眉頭卻皺了起來。
眾人關心的只是李玄霸與王勣比作詩的八卦,偶有贊他為永濟難民謀出路的義舉,但李密卻是想得更多。
昨日永濟發生的事,今日便傳到了猗氏,其中定然有人推波助瀾。看裴大同的態度便知一二。如果說柳氏、裴氏這些大族都已站在了李玄霸那邊,想在河東聯絡世家搞事的成功性已經不高了。
“王勣……龍門王氏……”
李密皺眉思考了一會兒,一想到八卦里的某人是那李元吉的哥哥,便冷哼了一聲,嘴里的酒頓時不香了。
什么破酒!難喝!
“哐啷~~!”
還剩半口的酒碗在桌面上打著轉,飲酒之人卻已然起身,扶著斗笠走向門外。
嗯,沒給錢。
趕過來收拾桌子的店小二看了看他那窮酸的背影,白眼恨不能翻到腦門上去。
李密卻是不在乎。
結賬是不可能結賬的,那姓裴的不是說了請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