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德坊外一處茶樓,幾個便裝的漢子在竊竊私語,眼神不時掃過臨窗的一個身影。
“這小子明顯有問題,每日一守便是一天,連位置都不換!”
“要不要報給寺正?”
“報個屁!你一上報,兄弟幾個的賞錢便沒了!先拿了再說!”
幾人悄然議定,于是待到傍晚,某個無辜的親兵便在立德坊東側坊道外被套了麻袋。
王威還不知道,他注定收不到蘇威的回信了,彼時就只覺得焦急。
因為大軍要開拔北上了。
七日已過,一早便得到李世民回報的李淵心中有數,只與王威、高君雅在營內校場做了個簡單的驗收,便宣布大軍開拔,向晉陽行進。
有這個底氣,一方面是源于李大德對降兵的掌握,但最主要的,卻是他的大兒子,世子李建成攜一萬河東募兵已然與他們匯合。
“本應在月初便至,待行過臨汾卻先接到阿爺得勝的消息。某見大軍疲累,不堪跋涉,便做主先修整了幾日。也免得勞師遠征,拖阿爺后腿。”
斜陽伴著晚霞,在每個人的臉上都落滿余暉。
李淵并李建成、李世民被一群親兵家將簇擁著走在營中,低聲敘話。
“這便是三郎常說的‘磨刀不誤砍柴工’了罷?”李世民扭頭笑道:“此番入營的募兵皆是精神飽滿,倒叫兒郎們士氣高漲,兄長可是一舉兩得呀!”
老李似乎很欣慰這種兄友弟恭的場景,笑瞇瞇的扶著胡子。但在下一秒,他便笑不出了。
因為李建成忽然道:“說起三郎,這小子又跑哪去了?之前入營時匆匆一瞥,怎地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哎!”
提起某杠精,李淵和李世民同時嘆息了一聲。后者見他爸爸沒有解釋的意思,便對著疑惑的大哥聳了聳肩膀,無奈道:“別提了!后院起火,正吵架呢……”
“……”
有人和李玄霸吵架?我沒聽錯吧?
李建成微微皺眉,注意到他二弟口中的一個關鍵詞。
“后院?”
某國公世子忽然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看著他爸爸和弟弟道:“某忽然很想去瞧瞧,你們去嗎?”
大哥(大郎)何時有這等癖好了?
李世民和李淵面面相覷,隨即也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來。
好像很有意思的樣子……
“某知道在哪!”
李世民當先引路,帶著眾人穿營而過,徑往南面。但卻不是去李大德的營帳,而是傷兵營的方向。
老李微微皺眉,有些遲疑。
史書上記載一些為將者慰傷兵、恤士卒,便稱之為愛兵如子,那是因為一般做將軍的都不干這事兒。尤其像李淵這種動輒殺降坑俘的,底層兵卒在他眼中便與草芥也差不許多,并不是很在乎。
而且傷兵營里的環境也太感人,哀嚎呻吟聲不說,還有各種湯藥、便溺、腐肉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實在難以形容。
待一見是去傷兵營,老李就想撤退了。之所以忍著,還是當著兩兒子的面有些不好意思。
傷兵營里因為還收了些俘虜兵,崗哨比其他兩處要多。但隨著隊伍靠近,眾人卻驚訝的發現,情況和他們預想的似乎不大一樣。
沒有奇怪的味道,甚至內里比外面還顯干凈,不少地方都撒著白色石灰。
穿過營柵,便能看到一排排的木架上搭著洗干凈的麻布繃帶。偶有邁著蹣跚步伐的傷兵扶著腰子一瘸一拐的經過,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遠處。
李世民眼尖,老遠就瞧見一處帳篷后面圍著一大群人,像是出了什么狀況。
“過去看看!”
兄弟兩個率先跑了過去,不等靠近,便先聽到了爭吵聲傳來。
“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你們留在介休那是軍令!我家老頭子定的,你和我吵有什么用?”
“我不管!你答應過我的,你去哪我便去哪!再說我又不是兵,軍令能管得到我?”
“放屁!你咋不是兵?醫務兵就不是兵了?老子成立醫務營,可不是給你過家家的!”
兄弟兩人腳步漸漸放慢,額頭同時落下一排黑線來。
這小兩口,咋鬧到外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