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一名同伴走了過去,小心的把手指伸向對方的脖頸,還不等去摸脈搏,一觸到冰涼的軀體便是一哆嗦。
“他,他死了!”
“死了?!”
親兵略顯尖銳的聲音在街道上傳出老遠,不知為何,再看到入眼遍地躺倒的士兵身影,忽然心中一陣恐慌。
“快,快叫,叫醒其他人!快啊!”
幾乎帶上哭腔的親兵推搡著同伴,幾人小心的繞開死去的兵頭,挨個去叫其他人。
然而并沒有得到回應。
靠在一起的幾個人,尸體早就僵了。
人在劇烈運動過后是不能馬上休息的,否則便極易造成靜脈血液瘀積,導致心臟缺血。比如有些人未經熱身,忽然做深蹲或是引體一類的動作,一旦停下便會頭暈、耳鳴,甚至暫時性失明。
從晉陽一路跑回壽陽的潰兵們,運動何止是劇烈,根本是暴烈。許多人在進城躺下那一刻,便已然休克昏迷了。加之二月份的夜間氣溫驟降,許多人本就出汗出到瀕臨虛脫,被涼氣一激,身體就開始失溫。
這么多綜合因素加在一起,無形之間,造就了一個必死之局。
“老六?老六你醒醒!”
“兄弟,醒醒啊!”
“你們快起來啊,將軍在喚了!”
“快起來!干恁娘的!……嗚嗚!”
親兵們的越喊聲音越大,同時也越加慌亂,待到后面已然是哭著在喊。
早注意到不對勁的翟松柏已帶人狂奔過來,全都加入到叫醒士兵的隊伍中。大家呼喚推搡,甚至于鞭打刀刺。然而蘇醒者寥寥,大部分人剛一觸碰,便知回天無力。
夜晚的寒風吹過街道,讓所有人的心底都涼颼颼的。
明明周圍還有許多同伴,可感覺卻像是身在陰曹地府,那般的恐慌與無助。每當遇到尚有體溫,或是悠悠醒轉的人,便呼啦一聲,全都沖過去。
翟松柏呆立其間,像是具行尸走肉。周圍不斷有士兵奔跑經過,終有一人,撞在了他身上。
“噗通!”
“將軍!”
“將軍你怎么了!”
一群人慌忙圍了過去,七手八腳的去攙扶。
眼下他是唯一的主心骨,若是再出點什么問題,光是恐懼就足以讓士兵們崩潰。
“給將軍喝點水!”
“快拿水來!”
一只水囊被傳著遞到最近一人的手里,后者忙不迭的就往他嘴里倒。在連續被嗆了幾口之后,他才終于有了反應。
“呼~他們,他們……”
眼淚混著被濺了一臉的水珠落下,翟松柏忽然推開眾人,聲嘶力竭的哭喊道:“他們,這是被活活累死了呀!”
士兵們盡皆沉默,各自低下頭去。過不多時,啜泣聲便漸次響起。
“將軍,翟將軍!”
前來傳信的令使分開人群,湊到翟松柏的身旁,低聲道:“這些人既然都死了,當趕緊出城為要!他們都是賤命,與將軍比不得!大帥尚要倚重將軍,區區兵卒,何妨再招呢?”
“賤命,貴命……人命,狗命……”
翟松柏含糊不清的嘟囔著,隨即抬起頭來,看著令使忽地一笑:“你說的對!”
話音未落,一柄匕首已然扎進了他的心口。
“但某已不想回去了……”
“你,你……”
令使瞪圓了眼睛,抬手指著他,隨即血沫自嘴邊涌出,向后栽倒。
“你做什么?”
“你敢殺大帥令使!”
隨同令使前來的護衛見狀,頓時驚怒交加,拔刀前指。
翟松柏卻沒看他們,只是瞪圓了眼睛向前行走,同時囈語般的對周圍哭泣的士兵道:“殺了他們!某帶你們出城……去報仇!”
沒有人說話,回應的只是一連串的拔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