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的不說,單是月前兩千邊軍騎兵南下入陜,都是過了蒲州才有人報給兵部的,差點把兵部尚書任瑰給氣哭。再有前不遠,馮立出兵攻占王屋、司馬長安東入河洛,哪次真正提前報備了?
想到這里,老李反倒放下心來。
就像裴寂猜測的那般,真要涉及到兵權,他其實不信任何人,只放心自己兒子。而事實也證明了,軍隊在他三個兒子手里才是最穩妥的。就像李大德,雖然不老實,但刀口始終是對外的。
“所以,你又做什么了?難道是派人報復了魏刀兒?還是你叫馮立又進攻了,想趁機吞下河內?”
某皇帝掛著自信的表情微笑,拍了拍他兒子落在肩膀上的“小手”,還不等出言寬慰,隨著一陣令人悚然的“嘿嘿”聲,某杠精那隨后而來的解釋就讓他忘了呼吸。
他兒子的刀口對外是不假,但老李怎么也想不到,這混球真的是誰都敢砍。
而且這次,用的還是他的刀。
蒲州,蒲津關。
這世上本沒有關,打的人多了,就成了一道關隘。
這里之所以要建關,看名字就知道了,是為了對面的蒲津古渡。
當初打毋端兒時,右驍衛是怎么飛躍龍門天險出現在河東境內的,老李本人最清楚。現在他既然掌權了,自然第一時間就派人把這處暗門給堵上,免得別人到時候也這么給他來一手。
不過到目前為止,這里還沒被人打過,關城也只是個粗坯,連個門都沒有。
除了因為秋收耽擱了工期外,也是老李想要在古渡的基礎上建一座鐵索橋,連接兩岸關樓,方便貿易,同時也加強防守。
本來在龍門以及韓城鐵匠們的日夜趕工下已經連上了兩處鐵索,但不知為何,現在又沒了。
此時,肩負守關重責的蒲州法曹靳孝謨便站在東岸建了一半的關樓上,直勾勾的看著對岸的梯子崖,不時摸摸自己的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
怎么就豬油蒙了心,聽了孫華那家伙的鬼話呢?
正祈禱間,一陣風自上游河道吹來,波濤中隱帶馬聲嘶鳴。過不多時,上胡嶺的方向就升起了狼煙。
“嘶,竟真有敵軍出現?”
后者當即愣住,接著便忙不迭的回身大吼:“快!集合兵馬!速速支援武鄉公!”
這會兒現出兵當然是來不及的,好在孫華從頭到尾也沒指望過他。
時間回到兩刻鐘前,他還在蒲津關傷春悲秋時,上胡嶺北麓山口外塵煙沖天,已現大片騎兵的身影。
按照距離,骨咄祿特勒的信使這會兒能不能到突厥牙帳都很難說,所以來的其實是梁師都的人馬。
后者月前才剛被始畢可汗封為“大度毗伽可汗”,正是野心膨脹的時候,加之這次突厥信使過寧朔時并未對他隱瞞此行經過,使得他認為渾水摸魚的時機到了。
畢竟相對南面那位,他才是始畢的親狗腿。只要這把能瞞過三川的唐軍,趁機在黃龍山以南打下一塊地盤,阻攔在他和李唐之間的天塹便不復存在。屆時無論李淵和蕭后誰輸誰贏,在既成事實的結果之下,突厥總不好逼著他再把地盤給讓出來吧?
所以就在那信使前腳剛走,后腳他就匆匆集合了三千騎兵,又忽悠幾個做客的突厥小頭目湊了兩千人,以大將劉旻為先鋒繞黃龍山攻蒲州。同時令其弟梁洛仁率三萬步卒壓后,待前鋒打下蒲津關便順勢南下。
繞黃龍山攻蒲州,且不說后續布置如何,單就前期路線來說,其實很冒險。
東面靠黃河一側的山腳多是陡峭山崖,想進蒲州,就只能在上胡嶺與下胡嶺之間的山坳穿過去,從背后攻蒲津關。
為了打唐軍一個出其不意,劉旻這一路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強令騎兵奔襲,路上還挨了一場大雨,好不容易才在迷了三次路的情況下來到最后的關口。
“哈哈,過了這處山口,對面就是李唐的蒲津關了!老子已經打聽過了,那關樓才修了一半兒,連大門都沒有,合該兒郎們立功!加快速度,拿下關城本將重重有賞!”
沖在最前的劉旻大笑著策馬狂奔,各色裝扮都有的混雜騎兵“哇呀呀”的叫著奔過山坳,形似開閘而出的惡鬼。
可就在最后一名騎兵沖進山坳時,隨著“轟隆隆”的響聲,兩邊山嶺間忽然有大片的落石滾下。緊接著,林間便閃出大片鮮艷的唐旗。
上胡嶺西坡,孫華看著谷間突然大亂的騎兵隊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得格外殘忍。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