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到鄠縣,快馬也需數個時辰,來回至少要耽誤兩天,所以崔慎想不明白也不要緊,可以慢慢想。
某趙王難得有這份耐心,也不光是看在那對金錘的份上,還是之前說的,他不想把這事兒弄的太高調,再給他爸爸和兩位哥哥以“趙王謀政”的錯覺。
他這只是為了賺錢。
對!賺錢!
然而此時此刻,就在他比劃著給崔慎講解豕肉的營養價值以及代替糧食的好處和必要性時,太極宮兩儀殿內,他極力要避開的事卻正在他親爸爸和親二哥的操作下萌芽。
張文潛有點緊張,額頭微微見汗,不停的咽著口水,兩只大拇指的關節也被按得發白。與他日前在義寧坊忽悠骨咄祿特勒時簡直判若兩人。
這不怪他。
就看對面搬著椅子與他面對面坐著的兩人,這緊張便是應有之意。
能叫李世民和李淵一起“坐陪”的,全天下也沒幾個。
“這般說來,吾兒欲與突厥互市的背后竟還有如此深意?”
老李正瞇著眼睛琢磨剛剛聽到的內情,當然不是老張說的,而是隨李世民一道入宮的杜如晦。
彼時后者聞言便接連點頭,朗聲道:“不錯!從一開始,趙王殿下就沒想過要讓朝廷出這筆錢糧。一旦此事辦成,屆時有源源不斷的鐵礦自井陘得入太原,加工成所謂‘鑄鐵’,再經與突厥兌換成牛羊馬匹,送入博陵!而這中間的差額,便會化為陛下手中的鐵甲利劍!”
“!”
老李的胳膊肘一抖,面上貌似淡定,手中卻是在悄悄的把剛剛揪下的兩根胡子丟去身后,看得李世民只想笑。
語不驚人死不休當然不是老杜的本意,但不得不說,作為謀臣,看著老板出現那種“好厲害,好棒棒”的情緒表現,心里還是很爽的。
比起現下已然開始掐自己大腿的張文潛,他確實算膽大。皇帝當前還能這般不卑不亢的侃侃而談,甚至于驚掉了老李的“龍須”,絕對比一般的世家俊杰要強的多。
所以他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被李世民提到陜東道行臺吏部郎中的位置上,也不完全是看李大德的面子。
當然老李也不是三歲小孩,激動過后,還要回歸現實。畢竟他與李大德有言在先,拿不出“鑄鐵”,互市之言便只能是空談。
技術上的事,在場的誰也不敢打包票。不過對此杜如晦也不是沒有準備,這也是他帶張文潛進宮的原因。
“好叫陛下知曉,鹽鐵之利,突厥比我們更為重視。若一開始便流出,徒惹嫌疑爾。眼下另有一事,可為契機,正好掩蓋互市的初衷!”
前者話音落下,隨即對老張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該你說話了”。而后者抬頭時,正好對上李淵父子好奇看來的目光。
“啟,啟稟陛下,下臣張文潛,乃乃,乃是……”
越結巴越緊張,越緊張越結巴。
許是為了寬慰這個李老二口中為了報恩甘愿放棄清貴職位的“開國功勛”,消除他的緊張情緒,老李笑瞇瞇的點頭,隨著他的話道:“唔,朕知道你!此前愛卿曾任芮城令,還與柳別駕一起在風陵驛阻擊過敵軍。月前因三郎之事,被大理寺問罪……”
“噗通!”
老張跪了。
“陛下不以臣粗鄙,區區尺寸之功也記在心頭,臣感激涕零,愿為陛下赴湯蹈火……”
再抬頭時,這貨已是淚流滿面,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模樣,看得杜如晦和李世民都目瞪口呆。
好家伙!
這馬屁拍的溜哇!
先前老杜找上他時,沒費什么功夫就說服他參與到計劃中來,彼時還以為這貨是真想報答李大德呢。但此刻見這貨的做派,便知某些人總被敲打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旦遇上比某趙王更粗的大腿,這貨的膝蓋也并不值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