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的距離,又毫不掩飾那龐大的御駕車隊,稍微有點文化就能猜到發生了啥事。
這邊都不等宇文化及登上梁山搭臺祭天,事關“驍果賊首疑僭越稱帝”的消息就迅速向周邊擴散傳開。各勢力暗藏的探馬都顧不上再隱藏身份,只發瘋似的向西、北狂奔。
暗涌以鄆城兩地為中心擴散,待到后方已呈洶涌之勢。而彼時的李唐,卻早已開了鍋。
某趙王早知道他爸爸要搞事,卻沒想這貨會在他的婚禮上突然來這么一手。
“……古之離亂者,蓋因圣人無德,軍鎮割據,不辨黠虜。朕秉承天序,欽若古訓,擬建藩輔,以明親哲,斯古先哲王之令典也!趙王玄霸,仁孝寬厚,素有軍功,克競外侮,內安百姓。是用舉其成命,錫以徽章,加封天成府上將軍,節河東道兵馬,鎮各州軍府事……”
兩儀殿前紅毯鋪地,華蓋招展,百官自御階下分立觀禮。然而隨著陳叔達宣讀詔書,喧嘩漸斂,不但百官各自驚疑,便是李大德早知此事,也聽得一臉茫然。
他好不容易繞路自芳林門跑回內宮,趕在吉時之前祭拜了太廟,卻不想來到兩儀殿外,等待他的不是夫妻對拜,居然是升官發財。
哥連洞房都還沒入呢,就這么著急讓人家上班?
當然了,老李是好意。
這點兒事兒他憋了這么久,就是想等今日氣氛最熱烈的時候來個喜上加喜,狠狠的拉一波眼球,叫人家瞧瞧他這做皇帝的是多么大氣。同時也是為在親,咳,幾位親家面前給他兒子增加點分量,叫他們知曉這女兒嫁過來準沒錯。
只是他大抵沒想過,這詔書聽在旁人耳中是喜,聽在某些人的耳朵里就未必了。
講道理,同樣是手握重兵、執掌行臺軍政的親王,這位既然被封了一品上將軍,那另外兩位還會遠嘛?
一想到今后自己這條令都出不了京城,徹底淪為后勤總管的兵部尚書任瑰就如喪考妣。與他差不多表情的,還有那些貌似已然失去了節制府兵權利的十六衛大將軍。
緊接著,隨著陳叔達念出擬擴建晉陽城,著工部和民部調配一應人力物力后,蕭瑀和武士彟便也加入到了“低頭”一族,翻著白眼暗自嘟囔。
特么的,你兒子結婚蓋新房,居然讓國庫掏錢,要不要這么摳?
“兒臣,奉詔!謝陛下隆恩!”
好不容易等前者念完了這篇巨長又拗口難懂的詔書,待李大德上前叩謝完畢,老李自御階上擺手示意,才終于得見李綱引著一隊宮女捧著各色禮器上前,正式開始儀典。
“呵,瞧那兩位殿下神態并無訝異,似乎早知此事?”
西側靠上首的人群中,側身于劉文起身后的李密低聲笑言。前者挑眉上觀,見李建成與李世民各自含笑,便微哼了一聲:
“可笑家兄添為陜東道行臺左仆射,自以為秦王心腹,竟半點風聲也無!”
“皇帝如此做法,使外廷三權并立,置中樞于何地?難不成叫各部官員去管那鄉野犬豕之事?”
李密本意是嘲諷,然而話音落下,卻見劉文起臉色古怪,似還真說到了點上。
后者彼時心想你以為他們不管?司農司現在都特么快改名叫“養豕場”了!但緊接著,臉色就掛起了冷笑,挑眉向對面示意道:
“便是皇權旁落,安知有人不滿意否?咱們這位宰輔巴不得無事一身輕,天天賭錢釣魚呢!”
李密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正瞧見裴寂樂呵呵的與老李相對笑談,那表情似比他自己的兒子成親還開心。
“看來,這姓裴的對此事也并不意外,似乎很得圣心啊,有些麻煩……”
前者側過臉去,偷偷瞥過劉文靜那張發黑的臉,便自心下嘀咕。
講道理,這貨自從被老楊以“拉低禁衛平均顏值”的理由趕出宮后,就再沒當過官,為官經驗怕是連法曹出身現下已升到治書侍御史的孫伏伽都比不上。他出的主意,先不說劉文靜如何想,反正如果換成是李大德,絕對是不敢用的。
上一個用了他主意的人,現在墳頭的草都一人多高了。
當然李密也不可能給他出主意。整個李唐有一個算一個,要找他最欣賞之人有點難,但要說他最恨的,非某趙王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