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百騎司暗探帶回內宮的那一男一女還沒醒,所以老李也只是看他的眼神不對,并沒別的心思。可要是那兩人醒了,就很難說后者會做些什么了。
事情回到眼前,不管怎么說,始畢可汗已死,無論后繼者是誰,是否會繼續南征,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短期之內,北境戰事已畢。
外侮既平,某皇帝的眼光自然會盯向別處。
不過這個和平時間到底能持續多久,這也是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所以杜如晦才主張在廣傳消息的基礎上推波助瀾,最好能讓突厥內部分裂,自己消耗自己。
但利益與風險往往是伴隨在一起的,正如房喬所擔心的那般,這事參合的越深,將來受牽連的可能就越大。以至于老李也有些拿不定注意。
主要是這支持者不好選。
“唐王殿下去歲曾在榆中會見俟利弗設之子郁射設,相談甚歡。后者還曾要介紹他妹妹與唐王做妾。若是有此人斡旋,或許俟利弗設上位對我朝較為有利!”
陳叔達一席話,算是拋磚引玉,開了個頭。
可不等話音落下,劉文靜就當即反駁道:“若論私誼,去歲五原張長遜依附突厥咄苾,還是秦王殿下前往斡旋,才收回豐州之地。那咄苾不但讓出了地盤,還令張長遜麾下兵馬歸唐!論地位,咄苾乃是始畢親子,他上位不是更有利?”
“哼,咄苾歸還五原無非是嫌其遠隔沙漠,補給苦難罷了!何來私誼!”
眼見新一輪的爭論即將開始,老李嘆息之余,也不知何故,突然就想起疑似導致某可汗掛掉的罪魁禍首來。
話說那杠精要在的話,肯定有與眾不同的想法吧?
可惜都做了這么久的父子了,李淵還是摸不清他家老三的脈。
什么叫想法?
既然太原府肯把消息轉送中樞,就說明某杠精不止是有想法,而是都已經把想法變成做法了。
而他的支持者,任誰也猜不到。
白幡粼粼,陰風徐徐,紙張燃燒的灰燼飄灑長空,薩滿低沉的吟唱縈繞邊地。
“月前出征之時,父汗還與俺說,阿史那是狼的后裔。頭狼老去之時,族內青壯的狼便會取而代之,帶領部族繼續向前。沒想到,那日一別,竟是最后一面……”
云州城北,有惡狼溝之稱的石林山上,一處具有濃重突厥風格的祭臺前,少年的什缽苾面帶唏噓,正對某趙王侃侃而談。
嗯,別誤會,他倆旁邊是站著翻譯的。
“唔,本王聽過你們的起源,據說是前漢時,匈奴阿史那部被敵國滅族,只剩下一個十歲的小男孩活了下來,后被一只母狼收留,嗯……后來這母狼生了十個男娃,就是阿史那的十位先祖……”
不得不說,這神話有夠重口味的,李大德說得都直翻白眼。
但什缽苾聽完之后卻不以為恥,反倒面露驚疑之色,帶著股敬佩的情緒道:“想不到兄長竟也對我突厥歷史有所了解!真叫人敬佩!”
好吧,突厥人的腦回路,和中原人是不同的。
就什缽苾那滿是肌肉的小腦袋瓜,完全沒想過他爸爸的死,眼前這個比他大不了兩歲的小青年至少要背一半的鍋,人家說啥他就信啥。
結果李大德只是裝模作樣的表示為尊重亡者,許他帶人出城給他爸爸做場法事,他就哥長哥短的叫上了,反倒搞的某趙王還挺不好意思的說。
這算騙老實人么?
不算吧……國家的事,怎么能說騙呢……
他本意其實是想借著出城的機會,“一不留神”“丟”幾個突厥俘虜來著。
為此他還故意讓李成他們幾個假裝碎嘴子,在俘虜營里嘀咕,說始畢可汗其實是被俟利弗設給害死的,為的就是爭奪汗位之類。為的就是在什缽苾幼小的心里埋下復仇的種子,叫他回去搞事。
可眼下這小子這種表現,李大德忽又覺得就這么讓他走,還真有可能半路就被狼叼了去。能不能活著過瀚海都難說。
“可恨俺太無能,未能保護父汗。俟利弗設……總有一天,俺要殺了你為父汗報仇!”
瞧著這小青年精神分裂一般一會神神叨叨一會兒又咬牙切齒的,李大德嘆了口氣,疑似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道:“唔,不是你無能,是你運氣不好,遇到了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