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可謂是說到了殿內眾人的心坎上,老李開懷大笑,進而小跑著去接過自己的小孫女,樂個不停。眾人也紛紛開口道賀。
某趙王微微撇嘴,偷踹了一腳某個多事的小舅子,隨即便笑瞇瞇的沖綠蘿擺手。
淡淡的絲竹漸起,一眾宮女內侍紛紛上前,在眾人茫然的目光下撤去矮塌、方桌,換上高角條案。隨即便有瓜果拼盤,葡萄美酒等物擺了上去。
立于上首的某唐王殿下臉色一僵,曾經被“自助餐”支配的恐懼再次降臨,進而捂額苦笑。
又來了!
相比承恩殿內這種別扭吃法的尷尬,彼時在晉陽城的另一處酒宴可就熱烈多了。
新城中央,一處占地超過兩里的巨大坊市內,此番隨行驗收的官員與各世家代表已是酒到半酣,一個個開始放浪形骸。
這里是目下晉陽城最大的酒樓所在,雖然還沒開業,但因其屬于某趙王的產業,也就成了此番應酬的首選之地。
嗯,磚木混合結構的樓體足足蓋了八層,集酒樓、青,咳,客棧于一體,吃喝玩樂一條龍,鬼知道李大德搞這個出來想干嘛。
這處坊市,坐落在新城最中央之地,周邊那鱗次櫛比的建筑全是類似的設施。而圍在中央那一片縱橫整齊的建筑區,卻是市場所在。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李大德在新城中央設置的既不是政府機構,也不是王府所在,而是一座比長安西市還大的市場。
對于晉陽,朝中目下的政治定位是北方陪都,河東道軍民對其的定位是一道中樞所在,而李大德對其的定位,自始至終都和這些人不同。
他欲在此發展工業與貿易。這一次借擴建新城的機會設立這處市場,就是為了讓其成為北方連接河北與突厥的貿易樞紐所在。
老王有點被灌多了,斜靠在臨街窗邊,瞧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建筑群驀然嘆息。
曾幾何時,他還與一群江湖落拓的漢子掙扎在血火之間,為掙一條活路而拼命。而今卻在這里與往日他最討厭的人把酒言歡,談笑風生。
是他變了么?
理論上,這種場景放在別處,十個人里有八個人都會覺得是他變了。可有時候回望過往,他又覺得他沒變。
某趙王叫他做這個新城監工,可不是讓他賣人情的,而是叫他做惡人的。
別看現在大伙一個個興高采烈,但這兩年,眾人之間明里暗里打的機鋒多了去了。不知多少世家子弟在背后給他起外號叫“王扒皮”,咒他生兒子沒“皮燕子”。
“難道竟是現在的世家變了么?”
他想起這兩年在河東所見,懷州、潞州等地一派欣欣向榮,百姓的日子越來越好,治安趨于平和,家家聞雞叫,戶戶有犬吠。可相比之下,世家卻并未有啥損失,甚至于發展的比之前還要壯大。就瞧王弘那老貨,去年還剛娶了一房小妾,也不嫌丟人。
所以,世家也沒變。
那這是怎么回事?世家以剝削百姓為利,怎么還能同時繁榮的?
又或者是因為朝廷變了?
真要算起來,前隋因頻繁的工程與征伐而亡,世人皆說楊廣殘暴不仁,官逼民反,可換做李唐,從武德元年算起,大大小小的戰事也不下于前隋,甚至于連工程也沒落下。
參與擴建晉陽新城的民夫青壯不下數十萬,后因汾水的水質不適飲用,又招標世家,擬建自晉水挖渠引水的工程。可在這種情況下,周邊的百姓非但沒受到影響,反而因為農閑時有了活計而變得家境盈余起來。甚至日前還有個老頭問他,啥時候再建個新城之類,他要攢錢供小孫子讀書。
那語氣,明明就是期待。
“哎!到底是哪里不同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