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沒有選擇進城是對的,即便是他,此刻都有些控制不住內心的激蕩,想要殺上城頭。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別沖動,氣大傷身啊!”
程咬金笑出一口白牙來,看的他有些眼暈。
“你……”
秦瓊詫然轉身,瞧著這位在詔令中本該在洛水方向吸引隋軍注意的懷州兵馬總管,扭頭之際,又發現一個黑臉的青年正在打量他。
“某的副將,牛進達!”
老程略一擺手,隨后又指著另外幾位道:“張夜義、王君廓,唔,小謝你認識!”
“見過叔寶兄!”
幾人同時抱拳,秦瓊連忙回禮,被這么一打岔,愣是忘了詢問老程為何到此。
便在這時,后方一陣騷動,似有人群聚攏過來,同時坊內也沖出一隊兵丁。眾人回身瞧時,看到長街之上的場景便都是一愣。
一個披麻戴孝的女人。
今日這等場合,會穿著這身來到這里的只能是一類人,便是犯官家屬。
可問題是,王世充判令此番謀反作亂之人統統夷三族。連親家都難逃下獄,又怎會有直系家屬還在在外面的?
秦瓊目露疑惑,但緊接著身形便是一動。
他看到了女人身后還拉著一輛板車,上方以草席覆蓋著的卻是兩具尸體。
犯官家屬難出現在此,但并不包括一人。
裴行儼的妻子,王澶。
北市內的禁軍已然持槊抵進,但顯然是知道此女身份,并沒有直接緝拿,而是有些為難的攔在前方。
前者沒有理會,任由鐵刃在前,卻是倔強的拉著板車,一步一步的走向坊門。
秦瓊忽然明白老程為何會在此了。
死去之人固然可惜,可易地而處,顯然活著的人更為重要。若能救出裴氏家眷,可比搶出兩俱尸體意義要大得多。
只是眼前這個時機……
秦瓊反握锏柄,正欲上前一步,卻被程咬金抬手攔住,沖他微微搖頭。
“你……”
“叔寶兄,且看下去罷!”
不知為何,老程忽地嘆息一聲。
他來的早,情況比秦瓊知道的多,自然也清楚女子的身份。
她既是裴氏的未亡人,也是王氏的女子。在眼下這種境地之中,所面臨的選擇要比其他人煎熬的多,也復雜的多。
或許,路就只有一條。
女子一步步前進,守持利刃的兵卒一步步后退。
周遭圍觀之人低聲議論,有知內情的便搖頭嘆息。未知情況的,便贊嘆女子的大膽,也暗暗表示同情。
板車經過眾人身前站立之處,女子似微微扭頭瞥了老程一眼。但腳步并未停下。
未不可查的嘆息被漸起的馬蹄聲所掩蓋,后方人聲呼喝,王玄應策馬前來,待到女子身邊,便沉聲喝道:“澶妹!你在胡鬧些什么!還不快回去!”
女子頓住腳步,扭頭仰視著立于馬上本該稱為兄長之人,眼圈似有微紅,但卻什么也沒說,又低下頭來,繼續拉車往前。
“來人!把這逆賊殘尸給某掛上城頭,把小姐送回太尉府!”
眼見女子不理會,王玄應立時大怒,喝令跟隨的親兵上前。
秦瓊與老程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皺眉。便在此時,女子突然從口中發出自出現以來最為凄厲的叫喊,驚得眾人下意識后退,再抬頭時,一柄雪亮的匕首已然抵在她的心口,微微見紅。
“誰敢上前,某立刻死在這里!”
“你!反了反了!為了一個反賊,你這女人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王玄應抖著臉頰,手中馬鞭幾次欲要抽下,又頓住。待過半晌,便對左右哼道:“給某看住她!”隨即打馬便走。
那方向,是奔往皇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