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艘、三艘、四艘……
在近兩萬南梁水軍的注視下,未及一刻,北面江面就已是密密麻麻布滿了敵船。不但有五牙戰船,還有不少黃龍船和樓船伴隨護航。
“這,這……這是哪里來的戰船,怎地如此……”
陳普環有點懵,更多的則是忐忑。
要知道,五牙船這種東西在眼下可是奢侈品。他們家梁王都占據江南幾年了,都沒錢造這玩意兒。而對面來的敵軍居然成建制的裝備這種龐然大物,這說明什么?
說明對方不好惹。
可還不容他有過多思考,隨著兩軍漸近,面南而來的船隊便在玉沙守軍的歡呼聲中突然加速,直直的向梁軍撞了過來。
“迎、敵!”
陳普環目眥欲裂,恨不能在這一刻把喉嚨喊破。
他這邊才剛擺出攻城的姿勢,過百條大大小小的船只皆面西向東橫在江面,剛好把自己最薄弱的側翼陳列在敵鋒之下。
這可不是在地面上,大伙轉個身就完了。都不等外圍的船只轉舵,裝有撞角的唐軍戰船便已然撞進了敵陣。
一連串的響聲不及此前玉沙城下的動靜,可造成的戰果卻不可同日而語。
梁軍外圍聚集的數十艘三丈艨艟都來不及掙扎,便化作碎片消失在翻滾的浪濤之中。體型稍大的龜甲船也在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中被推著橫移,而后眼睜睜的看著唐軍戰船之上的拍桿落下,將所謂龜甲拍成雞蛋殼。
無數梁軍士卒在撞擊中落進江水呼喊,更多的則是遭受唐軍羽箭的傾襲。
“轉舵!轉舵向南!拉開距離!敵軍皆是大船,難以騰挪!吾等繞到側翼去,以火箭襲之!”
后方的陳普環怒吼下令,不等話音落下,卻見對面陣中的樓船之上有擺臂騰空,數十道拖著條小尾巴的黑點升空,帶著嘯音砸落已方。
“轟!”
“轟!轟!”
突如其來的爆炸聲使得后者猛的一哆嗦,差點栽水里去。嘴巴張得老大,大腦已是一片空白。
與唐軍常年交戰在第一線的鄭軍、夏軍,肯定對火藥這種東西不陌生,但偏安江南的梁軍著實是第一次見。
有堅信“射程之內遍地真理”的某趙王在,唐軍的炮彈永遠都是諸侯之中種類最豐富的。什么“散彈”“開花彈”“煤球彈”“硫磺彈”不一而足。
研究不出大炮,大伙便轉而在石砲的彈丸上下功夫。
可惜太原軍器監研制的以油布包以薄生鐵為殼的火藥彈,在某趙王用過幾次后,就嫌棄“雷聲大雨點小”,全丟在了懷州武庫。這一波神潭軍南下,便隨船裝載了不少。
倒不是覺得爆炸的威力有多大,實際某趙王之所以嫌棄,就是因為這玩兒近距離都崩不死人個緣故。可在研究過后,司馬長安卻發現了另一種用途:放火。
因為內里為了防潮多了層油布包裹,這種火藥彈在爆炸之后,油布會瞬間被引燃。這種詭異的點火方式對地面上的攻城拔寨毫無用處,可在彼時兩軍皆是木船的水戰之中,就有些流氓了。
被爆炸的沖擊波懟到船身上的油布就跟塊狗皮膏藥似的,摳都摳不下來。過不多時,梁軍陣中便有十幾艘戰船在火光濃煙中傾斜。
這大抵是唐軍第一次真正在實戰中發現火藥具有正向功能,尤其是不少第一次經歷水戰的唐軍士兵,頓時興奮起來,呼喝著趕緊裝彈,趁敵軍沒跑遠再多打幾發。
爆炸聲開始接連不斷,水波與浪濤交替起伏,濃煙與烈火騰空蔽日。
梁軍在人數上雖說與唐軍差距不多,奈何受制與戰船與速度的限制,從一開始就被壓著打。每損失一艘戰船,其戰果都不是陳普環能接受的。
非是一條船這么簡單,那船上,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撤!撤退!即刻撤回岳州!”
不同于來時的凜然氣勢,走時的船隊灰溜溜的,在河面之上競相奔逐,猶如喪家之犬。
被親衛攙扶著立于玉沙城頭的許智仁目光遠眺,看著城外不同以往的水戰,茫然嘆息之余,嘴角便向上勾起。
風向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