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光是太原府所納的河北逃民就不知幾何,他真要那么的民心所向,這些人又何必冒險而來呢?
“希望你別后悔……”
某趙王轉身出走,待到門口時又頓住腳步,扭頭瞥了他一眼,沉聲道:“便是后悔,也別說出來,沒得侮辱了你夏王的威名!”
“呵,你……”
內里的某夏王聞言還想譏諷兩句,便在這時,外間有士兵冒雨跑來,卻是言說西面有夏軍出現,正向安丘攻來。
“咦?這么快?牟山被突破了?”
某趙王被嚇了一跳,再顧不上和竇建德扯皮,急忙匆匆趕往西門,未至近前,喊殺聲便已透過雨幕傳開。
來的并不是夏軍的大部隊,而是范愿。
后者自接到高雅賢的軍令,便過膠河迂回直奔安丘,卻是恰好躲過了穆陵關唐軍反擊的那一撥,沿途也沒遇到王伯當麾下的府兵阻截,算是成功達成了支援竇建德的目的。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猛攻了穆陵關三日,又被過境的暴雨山洪懟了一波,原本的三萬先鋒軍這會兒陣列在城西的還不足兩萬。且不說彼時城內的唐軍數量并不弱與他,就算只有李大德本部在此,在這種暴雨泥濘之下,敵軍想要攻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或許高雅賢原本也沒指望他能建功,叫他來的目的就是想把唐軍拖在安丘,不得而出。待他大軍越過牟山便可合圍,進而救出某夏王,重整旗鼓。
可惜他注定越不過牟山了。
午時初刻,水霧彌漫、喊殺激蕩的牟山西麓,無數木排竹筏擁擠在因暴雨而起的膠河水面上,承受著來自山前無數拋石機的轟砸。
南岸距離山腳不足兩里的淺灘之上遍布血色,兩軍彼時絞殺在一起,寸步也不肯相讓。
北岸灘頭,身披大氅的高雅賢親執一面大夏戰旗立于丈許木臺之上,挑釁一般的面對整個戰場。對面的老王無數次都想用石砲把他轟下來,卻受限于射程,每每只在河面上掀起波濤。
雙方自晨曦開始便這般僵持,已經打了數個時辰,仍是難分勝負。
便在這時,極遠處似響起了號角聲。在視野瞧不清晰的右翼邊緣處,一抹被雨水沖刷得閃亮的玄色緩緩踏入戰場。
“pia~pia~pia~……”
馬蹄踩在濕潤泥濘的河岸上,瞬間而起的響聲好似有一場暴雨侵襲而來。
右翼等待渡河的夏軍士兵下意識的扭頭,皺眉看著雨幕中突現的一排連綿陰影,而后面色大變。
已經晚了。
不等側翼夏軍反應,無數寸許長的三棱箭簇已是透雨而來。前排奔襲的玄甲軍士兵端著尺許長的機匣不斷勾動,一瞬間便在龐大的軍陣邊緣撕開一道缺口。
“砰!”
隨后而來的鐵蹄踏過無聲的尸體,戰馬之上的騎士面遮鐵甲,馬槊與弩機交替掩護,猶如一柄利劍,直插夏軍中軍。
而此時身處河岸高臺的高雅賢,先注意到的卻是左翼的動靜。
一小撮唐軍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北岸灘頭,在一員銀甲小將的帶領下,仗著戰馬靈活,不斷騷擾河岸搶渡的夏軍。
在北海完美避開了竇建德行程的羅士信可是氣壞了,得知某夏王過北海不停,徑往南來時便緊趕慢趕,可還是沒趕上。
“義父,某去料理了他!”
木臺之下,蘇烈抱拳請戰,待高雅賢點頭,便翻身爬上戰馬,引五百騎兵迂回向北,徑往左翼殺去。
兩人誰也沒注意到,在身后朦朧的雨幕之中,連綿的紅色旗影已經越來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