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殿下深夜不寐,長吁短嘆,便是在想這事兒?”
懷中的霍云兒輕笑一聲,而后想了想,便低聲道:“在咱們大唐如何承襲的俺不知道,但是早前家中產業尚在時,曾聽爹爹講過,說是什么……”
后者難得露出蠢萌的神色,點著嘴唇猶豫著說道:“好像是‘田宅及財物……兄弟均分,兄弟亡者,子承父分,兄弟俱亡則諸子均分’。不過若是家中有朝廷封邑或是爵位的,只能由嫡長子承襲,若是亂了次序,官府要治罪的。”
“哼,倒是難怪!”
某杠精暗自搖頭,進而苦笑。
問題就在這兒了。
民間的普通百姓亡故,子女尚且都能均分財產,可到了皇家,卻是所有東西都由那一個人繼承,其余不但連根毛都分不到,還要裝傻充愣,免遭殺身之禍,不出問題才怪呢。
他本來是想著,等天下初定了,他回京找個機會,把他爸和兄弟幾個都叫上,坐下來好好聊聊關于修訂一部皇室繼承法的事兒。盡量把這種充滿血腥的權利交接變得溫和一些。
比如說,仿照后世君主國家的那種順位繼承法,把所有子女按照一定的次序統統排好,相當于提前給個名分,大家都是皇儲,誰特么也別眼紅誰。
當然這中間也有問題。比如說一旦遇到那種“超長待機”之人,總不能叫人一直眼巴巴的瞧著。還有那種混吃等死,一瞧就是昏君的家伙,真要繼承了皇位,也是問題多多。
正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問題,以李大德的腦子根本想不明白,所以這件事就如同他的發電機、望遠鏡、熱氣球一般,始終就只是個模糊的概念,始終也未付諸行動。
老話說的好,你不鞭策自己,生活就鞭策你。
結果好了,之前他不說,現在再想說,卻是沒機會了。蕭瑀的提示很明顯,老李這一次動的立儲之念,是不允許任何人置喙的。
觀其動作,先不說緣由的召回幾人,同時又叫宗親接管軍權,且是趁著大軍在外征伐,無法回轉之際,明擺著就是想趁機干點啥。
這么一想,就很合理了。
某杠精又是一陣嘆息,暗想好在目前一切都還未成定局,他還有時間慢慢想辦法,便扶著媳婦回床休息。卻是從未想過,他是不是想錯了方向。
或者說,大伙的方向都對,只是不全面。
單以籌備立儲去看待老李這次的動作,注定是會引發諸多誤會的。
比如說,在三王抵京之前,李淵便已提前召回了在三川與突厥談判的唐王李建成,改派長孫順德負責,并當著群臣的面雷霆處置了獨孤修德擅殺王世充一事。
當事人沒的說,當場被剝光,啊不,是褫奪了一切官職,但念其父曾為投唐丟掉了性命,而他又是為父報仇,便免了流放之罪。其余為其掩護偽造門下省詔書公文的一應官員,盡皆罷官流放。
而其中最叫人詫異的,卻是皇帝不但處置了牽連其中的官員,還把手伸向了李建成的麾下。
宿衛將軍楊文干,因有戰功,被外放為慶州都督,明升暗降。檢校左率韋挺,因被某門下省郎官攀咬,直接被流放巂州。一同被流放的,還有御史中丞杜淹、唐王府參軍王珪等。
所以,既然是要立儲,先把當事人手下的謀臣大將給收拾掉了是幾個意思?難不成皇帝要立的不是唐王?
朝中不少不明真相的官員議論紛紛,許多人頓時把目光投向東面,暗自猜測老李這么做,是不是想立老二或是老三中的某一個。
而這其中,最開心的當屬某楚王了。
托裴寂和萬貴妃的福,他自然是為數不多的知道老李想法之人。也清楚他爸爸看似是在處置獨孤修德一案,借機敲打世家,真正目的卻是為了打造新的權利平衡,扶持代理人。
所以既然李建成與其心腹皆被調離三川,是不是就意味著,那空出來的軍政大權就要落到他的手上了?
可惜不等他笑多久,門下省卻突然宣詔,調駙馬都尉、左衛大將軍柴紹為鄜州刺史,兼任關內道行臺尚書左仆射。光祿大夫馬三寶領左驍衛將軍、慶州總管。同時召平陽長公主回京,接任關內道行臺尚書令,負責關中北地軍政。
嗯,這把不但軍權沒了,原本屬于他的行臺仆射也沒了。
事情漸漸往奇怪的方向上發展起來。